但也只能稀釋,越來越淡,卻永遠也無法清除干凈。
曾經山高路遠,少有人會把分散在各地的記憶聯系起來,可是現在就難講了。
你父親,很不幸地發現這一切,他還以為自己發現了什麼好東西,迫切地想要尋找涌金村。
申請的項目沒過,鐘叔那幫人資助他
他還真找到了涌金村,打破我們祖先的封鎖。
花了多大的代價想要擺脫涌金村,現在,我們這幫人卻傻傻地送上門來。
可是,當我們真正目睹到涌金村時,才發現,這一切都是噩夢。
最后,只有我和你父親逃出來了。
即便如此,事情還沒完。
我們腦海里開始浮現出聲音,那個聲音說,我們闖下大禍了。
我們必須要彌補過錯。
最初的五人為防止有人誤打誤撞找到涌金村,在最后的封鎖上有一道禁制,但凡闖入者,都要把這里重新封鎖起來。
那個聲音指揮我們,要在何時去何地,把何人放到什麼地方。
我們必須照做,很多時候,我們甚至無法控制自己。
我們會被變成另一個人,一個傀儡。
如果沒有完成,那就由后代來完成。
我沒有孩子,只有連群玉有個女兒。
有天,我要死了。
是那個聲音告訴我,我馬上就要死了。
其實,死就死吧,我也無所謂!
我的身體、我的大腦,已經不屬于我自己,我不過是個傀儡。
每天聽那個聲音啰啰嗦嗦,我都快瘋了。
就在這時,元封那個混蛋找到我。
他已經知道我們從涌金村逃出來的。
他還想利用我們找回去,之前的入口已經不能再用,出入口是會變動的,只有從里面出來的人才能知道準確的入口。
我想告訴他,不能去尋找涌金村。
可話到嘴邊,我說不出來。
那個聲音控制我,我吐不出關于涌金村的任何線索。
元封逼著我打電話給你父親。
我知道,你父親腦子里也響起同一個聲音。
通過這個聲音,我們彼此達成合作。
我假裝與你父親大吵一架,又激怒元封。
你父親則假意和他合作,將封鎖涌金村的方法當作重啟涌金村的儀式。
他殺了我,作為投名狀。
元封作為風水師,勸說酒店買下地皮,重新改造
你父親告訴他,儀式一共需要五個人,要給他找五個人。
鐘叔是最后一個。
現在,你父親終于按照那個聲音的交代,重新封住涌金村。
可是,所有人都被騙了,他也被騙了!
什麼聲音!
什麼封鎖儀式!都是假的!
那個聲音就是涌金村本身,在我們目睹的那一刻,它已經感染了我們的精神。
一切都在無法挽回。
我們的祖先根本就無法戰勝它!
·終
蔡家明絕望地嚎啕大喊。
鐘叔還在以一種怪異的扭曲姿態爬行。
他們不是都死了嗎?
為什麼此刻卻活生生地出現在我們面前。
在路上碰到的女人和孩子走進寨子,她們的身影很快就被巨大的芭蕉葉遮掩而去。
如果說蔡家明與鐘叔都活著,那麼那兩個人,應該就是許芬和蔡妮妮。
寨子里歡聲笑語,好像之前根本沒有舉辦過葬禮。
所有村民都聚集到阿貴家,剛剛死了兒子的阿貴家。
阿貴家沒有喪禮槽,也沒有竹架,篝火熊熊燃燒,廚子在宰殺肥豬,慶賀孩子的生日,村民們圍著篝火歡呼跳躍。
許芬、蔡妮妮也在跳舞的人當中。
阿貴家的竹床上躺著渾身焦黑的嬰兒,咯咯直笑。
但我沒有看到阿貴夫婦,也沒有看到隔壁的女鄰居,所有昨天看到的人,今天都沒有看見。
人們如此開心、如此幸福,好像人生沒有任何煩惱。
他們高唱著山歌。
這份快樂具有強烈的感染性。
之前還深陷絕望的蔡家明,已經歡呼著加入歌舞歡慶中。
可我感覺這里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
所有人,看著很開心幸福,卻如同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
我拉住一旁躍躍欲試的蔡昀。
「這不是我們來的寨子,我們必須要離開這里。」
他嘴角上揚,機械地轉過頭。
「為什麼呢?這里不是很美好嗎?你看我們多幸福啊。」
突然所有人都停下來,齊刷刷地看著我,他們的嘴角,全部都揚著與蔡昀一模一樣的弧度。
那是在笑。
他們齊聲笑著說:「我們在這真幸福啊。」
涌金村是一種寄生在精神上的病毒。
我們已經被感染了。
無論此刻我是什麼樣,我的大腦會告訴我,我正生活在美麗的世外桃源。
這里不生不死,沒有煩惱與眼淚。
幸福啊,多麼幸福啊。
感染者都將共享這片小小的桃花源。
見我沒有笑,他保持著那種無意義的嘴角弧度,一邊用手掰著我的頭。
「你向后看,你向后看……」
我根本不敢看,可他的力氣越來越大。
眼見要支撐不住,我反手抱住他的腦袋,強行讓他看向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質問他:「孟月呢?孟月呢!」
「你不想知道孟月是怎麼死的了嗎?」
他一瞬間有些失神,嘴角的弧度墜下去了。
又墜下去了。
「孟月……」
「我告訴你,她是自殺的!她生前遭遇了多少可怕的事!你不去還她公道,在這鬼地方傻笑什麼!」
「孟月……孟月……」
啪得一下。
篝火熄滅了。
歡聲笑語逐漸變得凄厲可怕,像是某種猿類的長嘯。
喧囂戛然而止,只有滿山林的風聲。
我聽到一個少女小聲的呼喚:「回來吧,回來吧——」
與之前為我引路的聲音一樣。
她蹲在蔡昀身邊,幾乎要變得透明。
很多年后,有人說起過一個傳說。
「傳說啊,有一個特別特別美好的地方,還有口會冒金子的井,那里人都不用干活就有大把的錢,每天都無憂無慮——你說這地方在哪啊,真的存在嗎?」
「不足為外人道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