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自己的房間,小心翼翼地通過貓眼,向門外望去。
門外是一片漆黑,樓道的聲控燈詭異地沒有響起,不知是壞了還是怎麼回事。
可敲門聲卻仍舊在繼續……
一聲接一聲,仿佛沒有止境一般。
我瞬間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尖直沖天靈蓋,我鼓足勇氣,朝著門大聲喝道。
「你是誰!」
門外那人聽見我的聲音,明顯愣住了,敲門聲也暫緩了一陣。
外邊似乎傳來了女人的抽泣聲,煩人的敲門聲再度傳來,力氣明顯小了許多。
「外面好冷……阿醉……能讓我進去嗎?外面真的好冷……」
沙啞的聲音飄蕩進來,我心中一驚,這分明是汪小春的聲音。
難道說,汪小春回來了?
我心中泛起了一絲疑問,可再一想到下午看到的日記,我心頭驟然一緊,連忙退后了數步。
如果汪小春真的是殺人犯,我要是給她開門,萬一有什麼危險呢?
可把小春一個人扔在外面,我又有些于心不忍……
「小春,日記上寫的…都是真的嗎?」
我癱坐在地上,背靠著房門,輕聲問道。
窗外清冷的月光灑進屋子里,落在了我的腳上,在墻上映射出了一道長長的孤單影子。
門外的汪小春哭的愈加大聲,好像要將二十年來積攢的眼淚一口氣哭干一樣。
「真的,都是真的……」汪小春繼續道:「我殺了他,是我殺了他。他毀了我,拿刀要砍我,卻沒有拿穩刀,刀砸在墻上,把他半邊臉都削了下來……」
「我什麼都不知道,是我殺了他。我不敢叫救護車,我什麼都不敢做,我跑了,當我再回來的時候,他的尸體已經冷了,是我殺了他……」
汪小春語速很快,卻好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講了清楚,我靠著房門,仿佛能夠聽到她急促的心跳聲。
「那后來呢?」我追問道。
「后來…后來……」汪小春語速慢了下來,仿佛在用力的回憶著:「后來我找了一個朱紅色的木箱子,是從跳蚤市場上買來的,我把他的尸體放了進去,可血卻從滲了出來,我又加了一層保鮮膜,一層衣服,這才讓血滲不出來,我把箱子埋在了市郊的墳山,我不敢回家……」
汪小春如同一頭受驚的小鹿,在門外顫抖的說著。
我仔細的聽著小春說的每一個字,她說的景象就如同昨日發生在我眼前一樣清晰,在某一瞬間,我甚至能夠感受到她的心悸。
吱呀一聲,房門就這樣打開了,屋子里的燈光照在了汪小春的身上。
房門外,汪小春眼圈紅腫,雙目通紅,衣服鞋子上沾滿了泥土,頭發散亂的披在肩頭,雙手詭異的扭曲著,手掌上結著漆黑的血痂,甚至還有泥沙摻在其中。
「進來吧,小春。」我溫柔的說道。
汪小春遲疑了許久,終于走進房門,眼神中寫滿了掙扎,很久之后,汪小春的聲音才再度傳來。
「阿醉……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實在是太沖動了……」
我輕輕的拍著汪小春的后背,安撫道:「沒事,我們不逃了,你先帶我去埋尸的地方吧,明早我們就去自首……」
6.
凌晨一點,西京市郊。
我跟著汪小春的腳步,來到了她口中的那座墳山。
雖然入夏已經一月有余,可西京的夜晚依舊冷的刺骨,城市的深夜似乎總比農村的要更冷些。
出門前,我特地換上了一身白裙,現在被夜里的涼風吹的瑟瑟發抖。
汪小春帶著我越走越遠,四周景象漸漸荒蕪,馬路也從一開始六車道,逐漸變成了鄉間水泥路,直到最后,徹底變成了田壟小徑。
來西京之前,我從未想過,西京也有這麼荒蕪的地方。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冷清的月光灑在我的身上,影子被拉的很長。
耳邊傳來的,除了我與汪小春的腳步聲,就只剩遠方不時傳來的烏鴉呱噪和稀疏蟲鳴。
我隱隱有些后悔自己剛才的決定了,醫生說的是對的,也許,我真的不該插手這種可怕的事情的。
不知是出于憐憫還是共情,我竟鬼使神差的給汪小春開了門,并攬上了這種事情。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我反悔了,如今我也只能跟著汪小春的腳步,一點一點的朝著那座墳山前進。
在小路上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前方的汪小春這才發出了一點輕微的動靜。
「到了……」
我抬起頭,借著月光,總算看清了這座墳山的真容,說是山,實際上更像是一座光禿禿的小土坡。
小土坡的對面是條一兩米寬的小溪流,小溪蜿蜒曲折,不知流向何方。小土坡上,橫七豎八的立著幾座老舊石碑,石碑后埋著一個個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土包上,插著一根根枯黃的竹子,發黃腐爛的紙錢被牢牢的夾在竹節上。
看這樣子,這墳山顯然是很久沒人打理了。
汪小春如同機器人一般,繼續向前走,我望著四周的景象,總覺得好像在何處見過一般。
沒走幾步,我的心就撲通撲通的跳到了嗓子眼。
恍恍惚惚間,我跟著汪小春的步伐,走過了小橋,一步步走上了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