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婆娘也給嚇住了,她拉著孟大眼慌里慌張地說:「當家的,這……俺可沒背著你偷漢子啊。俺也不知道這男人哪來的啊。」
孟大眼喝道:「閉嘴!」他想,今晚準是撞見黃大仙之類的妖怪了。如果不趕緊好吃好喝送走,往后的日子準沒好過。
「燒酒,快些燒酒去。」孟大眼將懷里的酒瓶遞給他的婆娘。他婆娘唯唯諾諾地拿去溫,他帶著那個男人在小院中間的石桌上坐下,從懷里掏出花生,客客氣氣地給這個男人遞上去。
「有肉嗎?沒酒沒肉,不好走啊。」男人并不動他遞上來的花生,反倒收起了臉上的笑,面色變得凝重。
肉……孟大眼犯了難,家里確實沒肉了。
「沒酒沒肉 ,不好走啊。」男人繼續重復這八個字,聲音帶著莫名的寒意。
孟大眼想到家里的那只母雞,他忙招呼婆娘道:「把雞殺了,趕緊給大仙燉上。」
婆娘急了,她說:「那可不行,那是咱家下蛋的雞,就那一只。」
孟大眼道:「不行也得行,你趕緊去。」
婆娘杵在原地不動,孟大眼也急了,拉過婆娘小聲說:「這估計是黃皮子仙,今晚吃不到這雞,他鐵定不會走。」
婆娘淚眼汪汪地說:「咱家可就那一只雞。」
孟大眼回過頭看男人,男人臉色鐵青,嘴里依舊念叨:「沒酒沒肉,不好走啊。」
孟大眼心一橫,跑進雞窩,將那唯一一只母雞一把拎出來,就在院子里殺雞拔毛。婆娘眼淚汪汪地跟著孟大眼進了灶房,等雞燉好,又跟著他一起端到院子里。
滿滿一盆雞端了上來,男人看著雞,對孟大眼說:「你吃。」
孟大眼拿起桌上的酒喝了口,然后抓起一根雞腿就狠狠地吃起來。
男人對站在一旁的婆娘說:「你也吃。」
婆娘繼續杵在原地不動。
男人又說了一句:「你也吃。」
孟大眼嚼著雞肉呵斥道:「你趕緊吃。」
婆娘顫巍巍地夾起一塊雞肉,剛放進嘴里,又想到這是家里唯一的下蛋母雞,便忍不住嗚咽起來。
她一邊嚼一邊嗚咽,等到雞肉全部咽下去,委屈似乎更大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孟大眼不管婆娘,他繼續啃著雞腿,啃了一會兒,抬眼看對面的男人。
男人沒動,他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地上號啕大哭的女人。
孟大眼有些緊張,他忙夾起另一根雞腿,把它放在男人面前的碗里,又給男人倒上酒,嘴里嘟嘟囔囔地說:「有酒有肉,有酒有肉。」
男人沒看面前的酒,也沒看碗里的雞腿,他從桌子上站起來說:「太吵了。」然后他彎下腰,將地上的石凳抓起來,走到正滿地撒潑的女人面前,朝著女人的腦袋狠狠砸去。
一下,兩下,女人號啕的哭聲沒了。
孟大眼看傻了,一直到男人已經砸到第二下,他才恍過神,哇哇叫著將男人一把抱住。男人將他推開,力道大得驚人。孟大眼被他推得在地上滾了兩圈,滾到了灶房門口,他抬頭看到了剛剛殺雞用的刀,于是爬起來抓起刀。
他的婆娘躺在地上,腦袋上壓著那塊石凳,而那個男人開始朝著他笑。
孟大眼只覺得血往腦門子上沖,他大喊著「尻恁娘!尻恁娘!尻恁娘!」然后舉起刀就奮力朝男人砍過去,可他怎麼砍也砍不到男人。再一細看,那些刀居然都砍在了自己婆娘的尸體上。
孟大眼悲憤地哀號著,他的聲音驚起了周圍的鄰居。人們圍過來使勁拍著孟大眼的家門,見拍不開,便一個接一個去撞。
但孟大眼的門被他鎖了三層,根本撞不開。人們只能在外面聽著孟大眼像是要把喉嚨喊破的哀號聲。
過了一會兒,門里的哀號停下來了。人們聽到有聲音窸窸窣窣地朝門口走。然后是門鎖被一個個慢慢拉開的聲音。最后,門開了,孟大眼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后,沖著門外滿臉緊張的人們說道:「尻恁娘!」
他說完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背上正插著那把殺過雞的刀。
(2) 第二夜:滅門
孟大眼一家的尸體被蓋上白布,放在家中的院子里。
族長孟正禮,里長孟宗竹,還有村里說得上話的男人們都聚到了宗祠里。
他們因為不知道孟大眼家里到底發生了什麼,自然也不能知道到底該怎麼辦。村子守得不說是滴水不漏,但也不可能隨便就放進什麼外人。孟大眼只能說是死得不明不白,那既然這樣,也只好干脆就當他是無緣無故發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