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王姨真的脫離了村子,找到了我爸。
她到我爸辦公室找他的時候,我爸很高興。他拍拍王姨肩膀說:「好孩子,我沒看錯你!」然后王姨就留在我們縣城打工,平時時不時地會約我爸出來吃飯聊天談一些最近費解的事情。我爸也把她當成自己的學生一樣,時不時地開導一番。
直到有一天——
那天王姨約我爸去了本地新開的咖啡廳,一反常態地選了包廂而沒坐在大廳。
「怎麼了小王?你在電話里說有些想不開,是什麼事?」我爸把公文包放在旁邊坐下。打量了一下包廂有點疑惑。「怎麼坐這了?」
王姨有點緊張,她沒有回答我爸的問題,反而踟躕了幾秒后,用豁出去的神態說:「池老師,我想跟了你。」
07
我爸一下子站起來,怒斥了一句:「胡鬧!」
王姨也站了起來,伸手拉著我爸的手臂:「池老師,你這些年給我錢,讓我上學讀書,沒有你就沒有我,我是為了你才拼命學習的。我……我知道你結婚有孩子了,但是我,我能不能跟著你,也一起照顧你?」
我爸氣得掙開王姨的拉扯,他膝蓋磕在椅子上發出「咚」地一聲。我爸伸手想扶起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手抖了半晌拎起公文包,聲音高了八度地說:「我幫你不需要你回報,你走到今天也是你自己努力,我很愛我兒子和妻子!再說你……總之你以后別來找我了,好自為之吧!」然后就推門走了。
我爸沒看見,王姨摔在地上,手扶著椅子,陰郁地盯著我爸的背影,手指用力地攥在一起,滲出了一絲血跡。
從此以后,我爸開始躲著不見她。她只能偷偷跟著我爸遠遠地看著他。
看我爸抱著我下樓陪我媽遛彎、看我爸去菜市場買菜、看我爸在校園里課間陪學生打籃球……
終于有一天,王姨在公共電話亭給我爸打了一個電話。大意是,她爸爸找到她了,要拉她回去,她躲在一個地方不敢回家,餓好幾天了。
我爸到底還是單純,不忍心她剛逃出魔爪又被拉回去。就匆匆買了吃的用的往王姨說的地方趕。
誰能想到,這一去就是黃泉路。
王姨躲在廢棄大樓的暗處,看見我爸走進來,二話沒說,拿著鐵棍就狠敲了我爸的后腦勺。她當時只想給他打暈帶到村子里去。村子里閉塞,他逃不出去。
可是這一下打太狠了,王姨將手放在我爸鼻子下一探,發現沒氣了。
她瞬間懵了,人就這麼被打死了?
王姨不甘心,也不舍得就將我爸埋了,即使死了,她也要把我爸帶在身邊。
可是一具尸體目標太大了,怎麼辦?
于是她想到分尸。
她要帶走我爸的一部分,她要我爸長長久久地呆在她身邊,她要我爸用他的雙眼看著她,陪著她過一輩子。
深夜,殘月高懸空中。廢棄空曠的大樓內,斧頭落地的哐當聲和廢棄樓外野貓的叫聲相互交織著,久久回蕩在上空。
處理完所有事情的王姨喘著粗氣坐在地上呆望了很久。過了一會她終于平順了自己的呼吸歇過了一口氣,顫抖地站起來收拾亂七八糟的地面。
她想好了,學校是她們相遇的地方,也是救贖她的地方。
她的池老師應該在那里。
王姨拖著袋子趁著天黑從后門摸進學校。
那個年代,移動電話都沒有普及,監控更是少得可憐。
她在操場上走了一圈,分別將袋子丟進了操場角落的垃圾桶里。揚長而去。
分尸現場都不用太認真處理,因為廢樓已經定好第二天要爆破推平重蓋了。
聽說要建成本地第一棟小洋房,是有名的富人區。
隨著清早廢樓的爆破聲,警車呼嘯著開到我爸的學校勘探現場。就此,案件成了懸案。
「不對!」我聽完反駁道。
08
宋警官不知為何,聽到我反駁反而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
「我聽我媽說,我爸是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干……王麗再高大也只是女人,即使她將我爸……將我爸肢解了,那還是很重。那個年代沒什麼私家車,她怎麼能自己一個人抬動!我知道了!是大黃牙!是他!他是同伙對不對!」
宋警官沉默地搖了搖頭。
「不是他。」宋警官說。「當年他在外地打工,那個時間有人證。而且工地老板也知道他,當年他偷懶又愛喝酒,對他印象很深刻,要不是缺人,早就開了
他了。」
「那為什麼?她……她怎麼做到的……」我喃喃地問。我媽早已哭成淚人,說不出話,全靠我在旁邊支撐著,她才沒倒下去。
「因為……王麗是個男人。」宋警官緩緩道。
「什麼?!」我一下子站了起來。「不可能,認識這麼多年她怎麼可能是個男人!」
宋警官苦笑了一下。
「是真的。」
「當年他雖然愛留中長發,卻是個實打實的男人。我猜,你爸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反應那麼劇烈,并且開始躲著他。
要知道那個年代,這種事是要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的。何況你爸本來對他也只有師生情。」
「王麗原名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