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個大孝子。
伺候奶奶親力親為,毫無怨言。
他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奶奶十分得意,說果然養兒才能防老。
但我知道,爸爸是想讓奶奶心甘情愿被封進瓦罐,這樣封尸效果最好,爸爸才能生兒子。
1.
奶奶走時嘴角是含著笑的。
爸爸抱著奶奶的骨灰,哭得肝腸寸斷、涕泗橫流。
村里人看了,紛紛豎起大拇哥兒,說老趙家的兒子呀,是真孝順,果然還是得生兒子!
也有喜歡看熱鬧的懶漢說閑話,撇嘴嘲笑爸爸,「光孝順有啥用?自己連個兒子都沒有,絕戶頭子!以后恐怕還沒他爹娘這福氣!」
我爸耷拉著腦袋臉色陰沉,轉身回家,關上門就把火氣都撒在我媽頭上。
爸爸對媽媽拳打腳踢,罵她肚子不爭氣,讓自己被人嘲笑,抬不起頭來。
我媽被打得鼻青臉腫,還要掙扎著撐起已經顯懷的身子去做飯。
亮橘色的灶火邊上,媽媽頭發蓬亂、嘴角青紫。
她眼神直勾勾的,一邊燒火一邊還撫摸著肚子嘀嘀咕咕,「兒子,這次一定是兒子,一定是!」
我看著有點不忍心,想跑到灶臺邊上幫忙。
剛蹲下,屁股就被一股狠勁兒大力一掀,整個人被踹倒在地上打了個滾兒。
「死丫頭,敢在這偷懶,養你還不如養頭豬!趕緊去后院喂食!」
我爸滿嘴酒氣,喘著粗氣命令我。
他扭著媽媽的胳膊,用小刀在她手上割了個口子,接了半碗血混在稀粥里。
媽媽默不作聲,隨后也不包扎,直接被拖拽進了屋里。
喝多了的爸爸是一頭野獸,沒有人性可言。
即使媽媽現在還懷著孕,不適合做那種事,爸爸一旦獸欲上來了,他對這些可毫不在意。
沒多久,屋里傳來媽媽低聲的抽泣,爸爸骯臟的粗喘和低吼,如同之前許多次一樣,重復上演著。
2.
我揉著疼得火辣辣的屁股走到后院。
屋后面,瓦片壘了個露出地面半寸高、入地下一寸的方塊小屋,狗洞那麼大。
正面砌著磚塊,只有兩塊磚還空著,洞內黑乎乎的看不清。
我以最快的速度通過上方的小孔把粥倒了進去,看也不敢看里面的景象。
「奶奶,吃飯了。」
村里人都以為奶奶已經死了,實際上爸爸對著聲淚俱下哭號的骨灰壇子里沒有奶奶。
她已經在這狗洞樣的地方待了一周了。
「人到六十,不死活埋。」
我們這個村本就環境閉塞,原本流傳著許多民間習俗,瓦罐墳就是其中一種。
年過六十的老人,要被活埋進瓦罐墳中。
兒子每去送一頓飯,都要砌上一塊磚,直至將墳全部封死。
后來宣傳摒棄傳統陋習的力度很大,已經沒人敢這麼干了。
但爸爸實在太想要個兒子了。
不知從誰那里聽說,制作瓦罐墳,只要老人是心甘情愿地被封進瓦罐,經過符咒加成,混合孕婦的鮮血,瓦罐尸就有大用處。
不但可以求子,還能發財。
3.
晚上,爸爸挺著油膩的肚子醉醺醺地跑到瓦墳砌磚,洞口只剩下一塊磚頭的空間了。
「媽,你不是一直想要抱大孫子嗎?我也是沒法子,總不能讓我們老趙斷子絕孫吶,你說是吧!」
一靠近仔細聽,還能聽到里面微弱的呼吸聲。
我爸臉色一沉,摔下工具就走,嘴里低沉陰狠,「這老不死的東西,怎麼還不斷氣!耽誤我要兒子!」
我回到房里,看見被蹂躪得已經奄奄一息的媽媽,她像塊破布一樣被扔在床上,下身滿是鮮血,看我來了,張口抱怨。
「如男,我都和你爸說了,這次一定是兒子!讓他輕點輕點,他老不聽!沒輕沒重的,把兒子搞沒了又來賴我!」
我聽著哪里不對勁,這語氣怎麼這麼怪?仿佛帶著股嗔怪的甜蜜。
我媽實際上不是我親媽,是我二姨。
我親媽生下我后,我是個女孩,奶奶看不上,襁褓之中就要把我摔死。
我媽抵死護著我,月子里一邊擔驚受怕一邊還要防著我奶。
結果月子沒坐好,落下了病根兒,加上一個人要照顧我爸全家人吃喝拉撒,人累得皮包骨頭,沒幾年就撒手去了。
我媽死時我才 5 歲,已經會燒水、洗衣、做飯了。
我奶本打算直接把我扔了,我爺開口留下了我。
「好歹是我老趙家第一個孩子,雖然是個沒用的女娃娃,長大點再賣去賺些彩禮錢吧!」
就我家這龍潭虎穴,我二姨敢跳進來,證明她腦子確實不正常。
4.
「你媽啊,就是不知道惜福,才死得那麼早。大順哥多好個人,她老是作什麼!有幾個男人能受得了!」
我聽不得二姨編排我媽,忍不住反駁,「二姨,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媽是被我爺我奶他們欺負死的!」
那時我爸出門打工,我奶寒冬臘月非要吃魚,不給弄就撒潑打滾兒大喊大叫,說我媽是個黑心腸,看兒子不在家就欺負她。
我爺敲敲煙袋,不耐煩的樣子,吩咐我媽,「冰上鑿個洞,給她摸兩條回來,鄰居聽見,像什麼話!」
我媽只得大雪天跑到冰面上摸魚,人不小心掉進了冰窟窿,回來時半條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