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分尸拆骨,剝皮抽筋,嫁給大仙做了狐貍妻。
父兄對我祈愿,求我保風調雨順,續代代富貴。
可惜他們不知道,狐貍暴虐,從來以命換命。
保的是血雨不止。
續的是奪命富貴。
1
我是個孤女,在破廟里由乞丐養大。
按理來說在亂世的孤女最是命苦。
可破廟里的乞丐卻把我奉若神明。
荒年亂世沒吃食,他們為了養活我,殺了和骨爛,剮了不羨羊供我吃。
每給我做一頓飯,乞丐窩里就少個為我找吃食的人。
乞丐們說,那些人是凍死了。
我知道,他們是被當做菜人和兩腳羊吃掉了。
七八歲時,老乞丐們把我推進山崖里。
山崖下是個深不見底的冰潭。
那水真冷啊,我拼了命往上爬,老乞丐們卻用腳踩我的頭。
他們滿臉道貌岸然:“你要做神女,神女要先比妖精還妖精!”
“你不泡,大仙不喜歡你這個神女咧。”
我泡了不知道多久,幾乎去了半條命。
他們圍著我跳大神,黃符漫天撒,狗血一盆盆得潑,似乎是在做法。
我被封住口鼻七竅,一個人無助飄在冰潭里。
直等到月上柳梢,我面皮朝下浮起來,臉上像是被人生生剝下皮,換上一張勾魂奪目的美人面。
乞丐們把我抱回破廟,只喊著大仙救世,神女再臨。
從那天起,每天都有老乞丐把我帶去寒潭泡水。
我泡得日子越來越多,皮肉越來越白,越來越嫩,腰細臀翹,在破廟里鶴立雞群,亭亭玉立。
乞丐婆子們剝光了我的衣服,把我摁在地上,將皮肉縫緊實了。
那細針穿過皮肉,細繩抽拉,疼得我大哭。
乞丐婆子一邊縫,嘴中還振振有詞地念咒。
等我哭聲停了,她們又輕輕撫摸我的肌膚。
“好女子啊,嫁給大仙,要給大仙守身子,可不能讓野男人偷了。”
十二歲那年,乞丐們喂我吃了一頓我從沒吃過的好飯。
沒有腥氣,沒有指甲,沒有毛發,等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他們把我帶去后山。
他們挖出來一個好深的土坑,把我埋了進去,只留下一個頭。
乞丐們用腳踩我的頭,千踩萬踏。
我后知后覺慌了,不斷哀求,乞丐們卻用臟東西堵住我的嘴。
“仙姑姐姐過仙門,莫怪莫怪。”他們這樣喊了,第二日又跪在我面前磕頭,求我饒命。
我好怕這樣的日子,有一日趁乞丐們不注意往外跑。
幾個外地來的流氓看到我,眼冒紅光,把我擄到黢黑的小巷上下其手。
他剛撕了我的衣裳,倏地兩眼一翻倒在地上。
老乞丐們急忙追過來,用紅綢黃紙把我包得死緊,送我上了一頂硬邦邦的紅轎。
我被綁的呼吸不過來,拼命想撞開滿是紅色的轎子。
只聽外頭的乞丐婆子卻愈發興奮大喊:
“新娘起轎,送入夫門!”
一陣滾燙的風裹開轎子門。
我看到外頭是高門大戶,門口陰沉沉占了兩排仆從,面色鐵青,面無表情,每個人臉頰上都只有兩團刺眼的紅。
乞丐婆子低著頭,雙眼緊閉大喊:
“新娘子過門——”
我親眼看著那高門大戶的黑色大門后不見一點紅色,一片縞素,白茫茫得飄紙,闌干上的燈籠是刺眼的白,上頭用紅字寫了個‘替’。
可成親,不該寫‘囍’嗎?
我不懂。
穿著黑色馬褂,走兩步咳兩步的男人胸口扎了白花,手持一段白綢,他在朝我笑。
乞丐婆子又大喊:“三少奶奶過門,三少爺接新娘咯——”
2.
三少爺是個溫柔的男人,笑起來臉上有兩彎梨渦。
他叫我不要害怕,手上的白綢裹緊了我手上的紅綢黃紙。
一步步引著我去大堂見父母。
過正門時,他拉著我往火里踩。
我害怕極了,他的聲音透著一絲詭異:“不礙事的,跨過火盆才算嫁過人。”
可我出嫁時雙腿早就被黃紙捆了,一路上都只能一蹦一跳。
他拉著我跨火盆,笨重的新娘裝壓著我不斷下墜,我倒在了火盆里。
好燙啊,好疼。
炭火杵進了我的眼睛,我瞎了一只眼,細嫩的皮膚被火舌灼傷。
溫柔的三少爺把我的頭摁進火盆里,等我半邊臉燙壞了,他才把我拉起來,滿意點頭。
“別哭了,你是美人,美人嫁人,不能替大仙守住身子,跑了可怎麼辦?”
“現在你的臉壞了,也就跑不了了,能替大仙守身子。”
三少爺溫柔得替我拭淚,帕子從我剛燙壞的皮膚上搓過,搓下來片片血肉。
疼啊,真的疼啊。
他又問了我的生辰八字,喜不自勝,“不錯,陳管家這些年辛苦了。”
我不懂,養大我的明明是那群乞丐。
迷蒙之間,我看到那個養大我的老乞丐和乞丐婆接了錢,晃晃悠悠出了門。
三少爺又溫溫柔柔拉著我的手,叫我好姐姐,同我一起跪在地上,待到喜娘喊了禮成。
兩個道士手持黃符在我身旁又喊又叫,糯米打在我身上,把我身上打的青青紫紫,墨斗線在我身上畫上道道欄桿。
三少爺那張蒼白的臉卻越來越面色紅潤。
終于,我被桃木劍的穗子抽倒在地。
三少爺佝僂咳嗽的身體,忽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