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我插個話題:「那這兩個外鄉人呢?」
玄奶奶搖搖頭:「我記得他們冒犯魚神,村民們要打死他們,被神爺攔住了。」
「后來我生了場大病,再醒過來,神爺已經死了,外鄉人也不知所終,之后慢慢地,村里的男人就出山打工了。」
想到這兒,她補充了一句:「你的父親就是第一批出山的人。」
我們繼續四處翻找了一會兒,沒有其他有用的東西,我拍拍手,想擦掉手上的灰,卻意識到手是干凈的。
也就是說:這里有人來打掃過。
8
「這里不能久留。」
姐姐抱著魚孩先走出暗道,我們緊隨其后。
天色昏黃隱隱透紅,要下大雨的預兆。
就在我們不知道該往哪走的時候,我又看見了黑影,這次它藏在灌木叢后面,一晃眼,和水下的黑影重合。
它行動速度極快,我渾然不顧危險追了上去,試圖喊它:「小黑!」
姐姐啞然:「快回來!」
無奈之下,她們只好跟在我身后狂奔。
在黑影消失的最后一瞬,我終于看到了它的一點樣貌,它的頭部是不規則的,如果硬要說像什麼,我將視線緩緩對著魚孩。
倒是和魚孩很像。
玄奶奶在后面慢悠悠地走,我扶著姐姐在一棵樹下歇息,兩個人都氣喘吁吁。
我打量周圍,我們身處在一個懸崖上,下面有一塊巨大的湖泊,深不見底。
大雨未下,天氣悶熱。
「晚桂,你從小膽子就小,水性還不好,為什麼非要上山?」
我擰著衣服,一滴雨砸在黃土上,接著,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姐姐,我只想找到安春,快找地方躲雨吧。」
我將她扶起來,她眼中閃過掙扎和決絕:「你的好奇心太重。
」
一股大力朝我胸口襲來,我后退一步,腳下踩空,風聲沖破雙耳。
一切似乎變慢,慢到我和姐姐中間的雨滴的下降速度都變得緩慢而清晰。
慢到,冰冷的湖水帶給我的窒息感,那般疼痛。
出生在魚水之鄉,我卻怕水。
沉溺的感受難以形容,我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死,我還要找到春兒。
求生欲望促使我拼命地游。
在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我似乎被卷入進了一個漩渦里面。
9
睜開眼,我在一個湖底的山洞內。
我在這里可以呼吸,剛邁出腳,就感覺腳下有什麼硬物,是白骨。
再往前,鋪了一地的人骨頭宛如地毯,等待著我的到來。
在最深處,我看見了安春。
她蜷縮在一具白骨中間,臉上淚痕漣漣,面色蒼白,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哆嗦,直到看到春兒胸口微弱的起伏,我才如夢初醒。
「春兒!」
她還活著,只是氣息微弱極了,我把她從白骨里撈出來,卻看到這具白骨的左手食指骨頭處斷了一截。
我的丈夫左手食指也斷了一截。
「不……」我的淚水奪眶而出,安春的手里還緊緊攥著一截骨頭,在白骨下是頭骨。
冥冥之中,丈夫在保護安春。
我哭得撕心裂肺,原來丈夫早就淹沒在青池山中,我們一家在這種地方團聚,是那麼可悲。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重新打起精神,捋了捋現在得到的線索。
小奶奶曾經說村里的男人都死了,一語成讖。
那麼每次帶他們出去打工的姐姐和姐夫就有問題。
村子里最初去打工,是通過外鄉人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我的父親就是第一批去打工的人。
我還記得,因為久不歸家,村子里都說他們死了,母親不信,決定一個人去找,想要出山,必須經過青池山。
她死在了山里。
姐姐和姐夫為什麼要害死這些人?
黑影又是誰?
玄奶奶現在怎麼樣了?
太多問題疑惑著我,光躲在這個山洞的話,用不了多久,我和安春也會餓死。
我活動活動身體,休息得差不多了,于是背起安春,拿起丈夫的頭骨,往山洞外走去。
這里似乎是湖泊的最北邊,面前有兩條岔路口,左邊一條往外,右邊一條在青池山。
我果斷往右。
害怕遇到姐姐,我一路都走得很小心,天色漸晚時,我看見了一座廟。
「是魚神廟嗎?」
這座廟修建得很完整,兩根柱子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蛇,階梯的花紋上也是和魚有關。
廟門大開,我偷偷地進去,靠著墻邊走,躲在一根柱子后面。
在廟殿正中,我看見了玄奶奶。
她還在昏迷,手腳都被綁住,在她的右邊是祭壇,地上有一口大井,不時傳來鎖鏈響動的聲音。
那祭壇里應該有個龐然大物。
姐姐立于壇前,正在上香,只見她拿出九根香,橫放在手掌中,拜了十三拜。
緊接著,將香插好,跪地行大禮拜了三下。
壇上是一個魚頭人身像。
玄奶奶悠悠轉醒,她的眼中并無慌張:「你究竟是誰?」
姐姐沒有吭聲,直到她又燒了些香表后,才漫不經心地道:
「你半截身體已經入土,在村子里好好養老不舒坦嗎?
「畢竟當年你對我有恩,我挺不想讓你死的。」
玄奶奶回憶:「我對你有恩?」
姐姐提醒:「當年那兩個外鄉人快被打死的時候,有個姑娘給她蓋了件衣服,天不冷,蓋住的是女孩光裸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