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老一輩的規矩,人死了要在棺材里鋪七彩綢、遺體上放七星板,也就是金、銀、銅錢之類的東西。
毒老太自然沒這待遇,別說七彩綢、七星板了,連棺材都沒一寸,最后還是用她生前睡的一床涼席給裹了。
而二兒子說的壓舌珠,據說是她生前就備好的,而且是從宮里帶出來的寶物。
大兒媳一聽這問題立即就炸了,大聲吼道:
「老不死的整天跟防賊似的,誰知道那破珠子在哪兒。」
大兒子見媳婦發飆自然不敢說話,老二也就不多問了。
最后三兄弟一商量,找個道士簡單做個法事把人埋了。
而二舅自然成了這陰事法壇的最佳人選。
當晚十二點,村子里出奇地安靜,連我家最愛叫的大黃狗也縮進了狗窩里。
二舅披上了他那件滿是補丁的道袍,在毒老太的腳跟前點上三根香、兩只蠟,又在毒老太的頭頂上點起一盞長明燈。
當那長明燈一亮,平地里突然就刮起一陣陰風。
用二舅事后的話說,那陰風讓人瞬間起一身雞皮疙瘩,而且有種往骨頭縫里鉆的感覺。
那陰風隨后便圍著毒老太的尸體打轉,接著呼啦一聲將他臉上的黃紙掀掉,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與此同時,那長明燈也瞬間變成了綠色,將毒老太那張臉照得綠悠悠的,在黑夜里看著分外嚇人。
守在跟前的三個兒子一看這一幕,嚇得連滾帶爬地往屋里跑。
也就在這時,怪事出現了。
2
三兄弟嚇得正往房子里跑時,只見那火盆里正在燃燒的紙錢被陰風卷起,星星點點撒在空中竟然化成了一個人形。
那個人形身材矮小,在空中隨風搖擺,像極了毒老太掛在老槐樹上的樣子。
此時,整個村子的狗突然大聲地吠了起來。
就連那些老鵝也跟著焦躁地在窩棚里邊叫邊扇動著翅膀。
這三兄弟回頭一看,異口同聲地喊道「媽呀」。
這一聲喊后,三人頭也不回地往屋里跑去。
而此時躲在屋子里一直沒出來的老大、老二媳婦兒一看這陣仗,等老大、老二一進屋砰地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這一關,正好把老三堵在了外面。
老三連拍了十幾下門,里面的人就是不開。
而那個人形就那樣在老三的身后飄蕩著,忽左忽右的。
就在這時,老三就像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抓住了后衣領,猛地提了起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老三也是反應快,一轱轆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就朝著那火星子跪下,接著便磕頭如搗蒜,同時大聲說道:
「媽,是我不孝,沒有照顧好你,可我真沒有拿你的壓舌珠啊,我沒拿啊。」
「好好好,我一定幫你找到,一定幫你找到。」
老三就像是在和毒老太對話。
過了一會兒,又聽老三大聲說道:
「好好好,辦,馬上就辦,一定風風光光的。」
說來也怪,他一番對話后,那陰風慢慢地就小了下來,火星子慢慢就散了,隨后村里也漸漸恢復了寧靜。
我那會兒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就趴在他們家圍墻縫那里看著,就想看看這毒老太會不會把這幾個兒子給一并帶走。
過了一會兒,老大、老二才顫巍巍地從屋子里探出個腦袋來,小聲問小兒子:
「老三,媽走了沒?」
老三似乎還沒從驚恐中緩過神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道:
「媽說了,要風光大葬,要不然跟你們沒完。」
老三說完就找二舅準備后面的法事去了。
老大、老二一看這架勢,也只得硬著頭皮從屋里鉆了出來。
最后三兄弟一商量,今晚就把法事辦了,天一亮就把毒老太葬到后山去。
于是三兄弟就開始著手找黃紙、扎白花,置辦白事的東西。
老二屬于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只能帶著兩個女人做些扎花的活兒。
老大在這個村子待的時間最長,便負責挨家挨戶地借東西。
老三自然就干些體力活兒,準備些出殯用的棍棒之類的。
說是要風風光光,其實三人都是糊弄鬼,能簡則簡,能湊合就湊合。
而問題就出在這從簡和湊合上。
3
話說人死后出殯是要家中長子背靈件的。
所謂靈件,也叫引魂幡,就是一根長竹竿撐著的白帆,上面由道士寫滿符咒。
出殯時一個人背著靈件走在最前面,叫著「開路」。
可這老大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長竹竿,因為我們老家壓根就不長那玩意兒。
眼看還有兩三個小時就天亮了,老三也是著急,便拿著刀到路邊上砍了一根白楊樹。
這白楊樹倒也合適,除了不結實外,樹桿直溜還不算重,于是便用它撐起了靈件。
二舅也是馬不停蹄,跟著一起忙前忙后。
等一切準備就緒,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幾兄弟便催二舅趕緊「走程序」送人。
二舅可是靠這手藝吃飯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該抬高自己的身價,硬是坐在香案前不動聲色。
大兒子是個精明人,立即包了個紅包,又將兩條紅梅煙塞進了二舅的道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