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舅才念起口訣來:「塵歸塵、土歸土,生死自有別、陰陽自有界……」
咒語念完,將一張符紙點燃放到一個碗里,接著二舅示意大兒子將碗摔碎,俗稱「摔老盆」。
大兒子也是迫不及待,抓起那只碗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按理說那碗無論從物理的角度,還是從法事的角度都應該應聲摔得稀碎。
可這碗在地上連轉了幾個圈,硬是完好無損。
二舅一看,小聲嘀咕了一句:「壞了,老盆不碎,死人不走。」
三個兒子一聽這話個個嚇得臉色慘白,急忙一邊遞煙一邊問怎麼辦?
二舅立即安排殺一只老公雞,要用公雞血畫引魂符。
二舅的話是真是假我也說不清,反正按規矩這公雞最后是要被道士帶走的,引過魂的雞別人也不敢吃啊。
三個兒子這回是毫不猶豫,片刻后便端了一碗公雞血來。
只見二舅右手拿著辟邪鈴,左手掐成蓮花指,腳踏七星步,圍著毒老太的尸體轉起了圈來。
同時嘴里念念有詞:「天師之命,以我之名,三魂七魄,離體隨行……」
接著便抓起毛筆在停放毒老太尸體的門板上畫起了符咒來。
等二舅把這一套動作做完,大兒子立即撿起那個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說來也怪,這一次那只碗應聲碎了一地。
二舅也是松了口氣,立即對大兒子喊道:
「背靈件,出殯。」
大兒子幾步躥到靈件前,反手將靈件背在背上就要在前面引路。
可怪事又來了,那根楊樹就像生在了地上一樣,不動一絲一毫。
大兒子臉掙得通紅也沒有一點動靜。
二舅見這架勢也是偷偷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急忙對二兒子喊道:
「你去試試看。」
二兒子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但也耐不住此時的詭異,心想再不把這老太太送上山,還不知道要出多少怪事。
于是二兒子不由分說地蹲下去背那靈件。
說來也怪,二兒子用力一撐,竟然將那三米多高的靈件給背了起來。
二兒媳一看這情況,張口就說道:
「要說啊,還是我們家老二孝順,這老太太就聽他的,說走就走。」
大兒媳的嘴豈能輸給這教書先生,張嘴就要回懟她幾句。
可哪知她還沒開口,就出人命了。
4
二兒媳正為自家男人背起靈件得意時,突然聽到啪地一聲響。
這一聲響,在寧靜的夜里顯得極其的刺耳。
接著,便看到那支撐白帆的楊樹攔腰斷了,上面一截應聲倒下,重重地砸在了老二的頭上。
而且這一下砸得極準,直接將老二的天靈蓋砸出了一塊凹陷,頓時眼睛、鼻子里流出了血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所有人都嚇傻了,只有二兒媳婦沖上去抱著老二的身體就是一聲慘叫。
這一聲叫還真是嚇人,把躲在一邊看熱鬧的我也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老大一看這架勢,嘴里呢呢喃喃地說:「老母親要收人了,不得了了,快送走,快送走。」
說著便去請二舅快快做法,二兒媳婦卻又嚷著先救人,整個院子里亂作一團。
還是二舅腦子清醒,大聲喊道:
「別嚎了,趕緊送醫院啊。」
那個年代,村里只有一個赤腳醫生,哪里會治這種傷,只能往縣城里送。
可鄉下哪有車子啊,只有我們家有一臺能冒煙的手扶式拖拉機,自從我爸去外面打工后,就沒人動過,當下也只有二舅會開。
可那大兒子卻一把拉住二舅死活不讓走,要他先把毒老太埋了。
反正說來說去就是,你收了我的紅包和煙,你今晚必須趕在天亮前把這老太太給我送走。
二舅犟不過,只得留了下來。
這二兒媳興許是好強,也可能是病急亂投醫,央救二舅幫他把車子搖著了后,自己跳上拖拉機就要送丈夫進城就醫。
臨走時,還不忘把自己女兒帶上。
而這個時候,沒有人去考慮那好好的楊樹為什麼就突然從中間斷了?
為什麼又偏偏砸在了老二的頭上,而不是老大或者老三?
還有以這拖拉機的速度,搖到縣城得幾點了,老二真有救嗎?
可隨著拖拉機突突突的聲音響起,那拖拉機還真就開動了起來。
深夜里,拖拉機車頭本來不太明亮的車燈倒是極其顯眼。
我們家和毒老太家住村西頭,而要去縣城就得穿過村子從村東頭走。
村東頭除了那棵大槐樹,還有一個標志性的地方,八卦田。
八卦田正好在大槐樹的南邊,呈一個八卦的形狀,中間有一口古井,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的。
我趴在墻頭上,看著那拖拉機突突突地往村東頭跑。
可等那拖拉機快到村東頭時,卻不見它繼續往外走,就圍著那八卦田的邊沿轉圈圈。
但此時沒人注意這些,大人們的注意力都在院子里。
因為二舅這時正在做道場,只等他把咒語念完,毒老太太的尸體就會抬到后山埋了。
我明顯感覺二舅的語速越來越快,手里也夾起了一道符紙,隨時做好在長明燈上點著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