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順著我爺指的方向看去,確實有一堆火在燃燒,但我沒看見人。
我爺突然笑了,他說:「那不是咱家養的豬嗎?怎麼跑到這里來了,我去看看,你在這兒等我。」
我爺說完這話,就朝著樹林里跑去,我剛要跟上,就看見樹林里出現七八頭豬。
那些豬都是我家養的,它們圍在火堆旁,我甚至看見了那個畸形的豬崽,它死死地盯著我爺看。
我想大喊,讓我爺停下來,可我就是發不出來聲音。
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緊緊地掐住我的脖子。
突然,我聽見我爺的慘叫聲:「啊!」
我爺倒在地上,那七八頭豬圍在他身邊,嘴里咀嚼著,我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那聲音讓我頭皮發麻。
我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最后昏死過去。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我發現自己躺在土炕上,我奶紅著眼睛,她應該是守了我一夜。
我奶見我醒了,她開口說:「小豆子,家里可就剩下咱們娘倆了。」
我愣了幾秒:「我爺他死了?」
我奶點了點頭,她說:「你爺被豬吃了,咱家再也不養豬了,我帶你去城里。」
我奶將家里的兩頭豬賣掉,用賣掉的錢,給我爺辦了場喪事,她趁著天黑,將行李收拾好。
她把我帶到院子里,告訴我別出聲。
我奶將房門鎖上,又在房子四周堆滿了稻草。
我還是忍不住問道:「奶,為啥要把房子燒掉?咱倆去城里,為啥半夜去?」
我奶半天沒說話,她還是把房子點了。
抱著我連夜離開村里,在逃跑的路上,我看見我奶的影子,變成了豬。
我揉了揉眼睛,仔細地又看了一遍,還是豬。
我奶帶著我出省,在省外一個市區買了房子,我真沒想到,我家里竟然這麼有錢,買得起市區的房子。
我奶還給我補辦了戶口,改了名字,隨她姓,叫劉麗。
剛來市區,我有點水土不服,發了場高燒,差點丟了小命,還好大城市醫療好,撿回一條小命。
又過了十幾年,我考上了大學,我奶想回老家看看,她的身體越來越差,她總跟我說:「落葉歸根。」
她想跟我爺葬在一起。
每次她說這樣的話,我就很難受,我奶是這世界我唯一的親人了。
如果她再離開我,那我真的成為孤兒了。
09
暑假,我陪著我奶回了村里。
雖然過去了十幾年,但村子依舊非常落后,泥濘的山路,破舊的土房。
這一切,我感覺非常地熟悉,但又具體想不起來,感覺非常地陌生。
我奶帶著我去了孫望家,孫望這個名字,我是有印象的,我笑著說:「孫望叔。」
孫望用那種打量的眼神看著我,他說:「嬸子,這誰啊?」
我奶咳嗽兩聲,她說:「小豆子。」
孫望愣了幾秒,然后大笑起來,他詫異地說:「是小豆子?這小男娃咋變成小女娃了?長得真漂亮。」
孫望的媳婦掐了孫望一下:「行了,別笑了,去給豬喂食。」
孫望點了點頭,他說:「行,我去給豬喂食。」
孫望的媳婦叫張蘭,她笑著問我:「交過男朋友沒?」
她雖然在笑,但我總覺得她不懷好意,而且她這張臉,我好像見過。
沒等我說話,我奶就說:「沒交過,村里要是有合適的,你給介紹介紹。」
我愣了愣:「奶,你說什麼吶?」
好歹我也是個大學生,我怎麼能留在村子里?
還是這麼偏遠落后的村子?
我奶咳嗽兩聲,她板著臉說:「這些年供你上學,家里的錢也都花得差不多,我都沒錢買藥。」
我奶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她有的時候,還會犯病,像我爺一樣糊涂。
醫生告訴我,我奶已經是癌癥晚期,最多再活 1 個月,這 1 個月我想好好陪著她,我沒敢告訴她實話,總說病能治好。
屋里的氛圍,讓我感到壓抑,我獨自走到院子里透氣。
孫望家旁邊的院子,就是我家。
那個豬圈還在。
我忍不住湊了過去,墻頭很矮,我輕輕一跳,就跳了過去。
我將手放在豬圈的門上,將豬圈的門推開。
豬圈里面都是灰塵,蜘蛛網,很久都沒人打掃。
我的頭突然很痛,腦子里浮現出記憶碎片,孫望的媳婦,我見過,好像就在我家豬圈里。
「啊!」我頭疼得厲害,我扶著墻走了出去。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掃視四周,這里的一切太過熟悉,我甚至能想起,陳屠夫的頭滾落在哪個位置。
人無知,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我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喂,我要報警。」
我剛掛斷電話,我就聽見孫望家里,傳來我奶的慘叫聲。
我快速跑到孫望家,只見張蘭,用剪刀戳瞎了我奶的眼睛,我奶倒在地上哀嚎著。
我大喊一聲:「奶!」
我把我奶扶了起來,張蘭仰頭大笑起來,她說:「你個挨千刀的,還敢回來!你自己找死,你活該,還把你孫女帶回來。」
張蘭像是瘋了,她的眼睛里布滿了紅色的血絲,她拿剪刀的手,在發抖。
這時,孫望進了屋,他把張蘭手里的剪刀搶了下來:「你她媽瘋了?」
張蘭大喊道:「是啊,我瘋了!你們這個村子里的人,全是瘋子!」
孫望愣了幾秒,他抬手給了張蘭一巴掌:「你她媽找死!」
孫望抓住張蘭的頭發,把她拽了出去,兩人在院子里扭打。
我扶著我奶:「奶,咱們快走。」
我奶沒反應,我又叫了一聲:「奶。」
還是沒反應。
10
我將手放到我奶鼻子底下,她已經死了。
我感到絕望,我唯一的親人死了:「奶!」
我話音兒剛落,屋門就被一腳踹開,孫望的身上、臉上都是血,他笑著說:「老子早就想換媳婦了,剛好你來了。」
孫望說完這話,就笑瞇瞇地盯著我看。
他又說:「你放心,我不會委屈你的,咱家有十幾頭豬,日子可是村里最好的。」
孫望說完這話,就朝著我撲了過來。
我急忙躲開,拿起地上的凳子:「你別過來,我已經報警了!」
孫望愣了幾秒,他憤怒地吼道:「你報警了?你敢報警!老子殺了你。」
孫望轉身去了廚房,從廚房里拿出一把刀,我知道,他們無知,所以不害怕出人命。
村莊四周環山,還有懸崖,隨便一個地方,都能讓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孫望猛地朝著我撲了過來,我將凳子砸在他的身上,我倆扭打在一起,但我不是孫望的對手,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院子外面,響起了警笛聲。
孫望被警察抓了,這個村里,很多人都被抓了。
我成了這個村子的眾矢之的。
我不敢把我奶的尸體埋在這里,我把我奶的骨灰帶回了城里。
我終于,沒能讓她如意,落葉歸根。
我給她買了塊墓地,把她的骨灰安葬在墓地里。
我陪她到晚上。
深夜,我獨自一個人往出走,伴著月光,我看見自己的影子變成了一頭豬,耳邊傳來豬叫的聲音,該來的總會來,畢竟我已經想起了小時候發生的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