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二話不說便拽著三叔拉開橫幅,站在挖機前不讓工人們動工。
「你們要是不讓我們寅村的村民靠近西海,我們倆今天就死在這!」二叔大聲的嚷嚷道。
三叔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一個勁的附和著二叔道:「死在這!」
這個時間,工地也沒有一個管事的在場,工人們都只能停下手里活計看二叔這場鬧劇。
路過的村民大多也停下了腳步,紛紛圍觀。
我站得很遠,只覺得二叔這麼做很愚蠢。
要鬧事不該只有他和三叔,應該多叫上幾個人。
昨天死人的劉嬸家臨著西海,站在我這個位置,能一眼看到他們家門上掛著白布,以及那些進進出出哀悼的人。
因二叔這麼一鬧。
眉眼花白的村長拄著拐杖,怒氣沖沖的趕來,對著二叔破口大罵:「二娃子,你這算個什麼事兒?別擱這丟人現眼,趕緊給我收拾收拾回家去!」
「老爺子,你今天說什麼都不好使,西海說什麼都不能給那什麼水質凈化公司!」二叔毫不退讓。
村長氣得抬起拐杖就朝二叔打去,三叔連忙護在二叔身前,替他擋下這一棍子。
「不準打我哥。」三叔雖然精神失常,但依然很護著二叔。
「你這是在丟我們寅村的臉!」村長氣得渾身顫抖。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連家里辦著喪事的劉嬸都被大兒子顫扶著出來看熱鬧。
二叔宛若未聞,自顧自的說道:「老爺子,這是我們家祖傳的行當啊,丟了我們家拿什麼吃飯啊?這海說給就能給了?」
劉嬸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你的意思就是,很希望年年有人死在西海里面?」
「我……」二叔看到劉嬸,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
「這西海要是早些不讓人靠近,我家聰聰也不會死在里面。」劉嬸哽咽著說道。
人群中響起了附和的聲音。
本來西海交給外來戶村民或多或少都有怨言,二叔這麼一鬧,把所有人推到他的對立面了。
二叔轉頭看向我,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
「我是不干了,但是我家侄子不得干嗎?」二叔指著我,振振有詞的說道,「我這是為了我自己嗎?他爹走得早,我這當二叔相當于他半個爹,不得給他考慮考慮嗎?」
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任由二叔說著。
「你的意思是成天盼著我們村的人溺死在西海里唄?就像我家聰聰和……我男人一樣?」劉嬸不依不饒。
「劉萍花,不要以為你死了兒子就可以當一個逮誰咬誰的瘋狗!」二叔臉色一變,怒斥道,「我侄子的爹,是撈你家男人的尸體,撈死在西海里的,你什麼意思?是說我哥也在盼著你男人死,盼到連命都要搭進去嗎?」
父親的確是為了撈劉嬸丈夫的尸體死在了西海里。
撈尸本來就是賭命的行當,但拿錢辦事,命丟了也不得有怨言,是規矩。
可事后劉嬸以沒找到他丈夫的尸體,還有兩個孩子要拉扯長大為由,沒給我父親的死賠償過一分錢。
所以二叔的憤怒我能理解,這讓劉嬸的氣勢難免有些弱了。
劉嬸也知自己站不住理,委屈的說道:「我只是希望村里別再有我男人和聰聰那樣的事。」
幾人爭執之際,忽然有一輛警車闖入。
兩名警察從車上走下,看著亂哄哄的人群,神色嚴肅的問道:「干什麼呢?都別聚在這,都回家去!」
人群三三兩兩的散落開,但都沒有人走,只是給他們讓開了一條路。
他們在劉嬸的跟前停下,鄭重的說道:「你兒子尸檢報告的結果出來了,可能不是意外,尸體是誰撈上來的?得跟我們去一趟局里。」
劉嬸什麼時候報警做過尸檢?
「你說什麼?」劉嬸尖銳的聲音仿佛要把人的耳膜撕開。
我腦子嗡嗡作響,亂作一團。
我望向二叔,他的臉上早已沒有血色。
警察走向我,和我說了很多話,我只是不斷點著頭,直到等他們說,跟我們走,我木訥的跟在他們的身后上了警車。
眼角的余光看見角落幾個兒時玩伴,經過他們身邊時,我隱約聽到他們的討論聲。
「聽說周北偷東西坐牢才出來?」
「吃死人飯的,有幾個是好東西?」
我卻沒有心思再去在意這些。
05
「姓名?」
「周北。」
「年齡?」
「二十。」
身前的警察認真的記錄著,我不敢直視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攝像機上。
「昨天下午,你打撈王聰的尸體的時候,有沒有在水下看到什麼異常?」警察審視著我。
「什麼異常?我不知道。」我下意識的說道。
「有沒有看見水草一類的東西綁在他身上?」他頓了頓,又問道,「或者說繩子一類的?」
「我沒……我沒看到什麼東西綁在他腳上。」
剛說完,我看到警察嘴角洋溢起的微笑。
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他問的是身上,我卻回答了腳上。
冷汗順著額頭流下,我不知道等待著我的是什麼。
「別緊張。」他笑著翻閱著手中的檔案,「繩子的另一端綁著什麼重物?」
「是……石頭。」我老老實實的說道。
「我看了你的案底,在里面待了半年才出來?你的征信也有問題,貸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