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并不著急往下問,而是不疾不徐的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是的。」
「偷東西?欠了多少錢沒還?」他低著頭若有所思,下一刻卻忽然提高音量,大聲的質問道,「為什麼才放出來就要殺人呢?」
「我沒有。」我被他嚇了一跳,慌亂的解釋道。
「不是你,會是誰?」他死死盯著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二叔。
「你知道的,你在替他隱瞞對嗎?」
我仿佛被脫光衣服置身在這個狹小的審訊室中。
好在,警察沒有證據,超過二十四小時,我便被放了出來。
我忘記我是怎麼回到家里的,站在家門口,家中的大門是鎖住的。
我抬起頭,看到樓上窗簾縫隙中露出的二叔,他正在觀察著我的身后。
二叔遲遲才來開門,第一句話便是:「一個人回來的,沒有警察跟著?」
我搖搖頭,二叔遲疑片刻才讓我進門。
「不該說的,你都沒說吧?」二叔警惕的看著我。
我再次搖頭。
二叔這才露出笑容,親昵的揉著我的頭,夸贊道:「好小子,我就知道沒白對你好。」
「二叔,人到底是不是你殺的?」我終于承受不住壓力,崩潰的問道。
二叔臉色一變,「你說了這些?」
「我沒有,我很害怕,二叔!你告訴我,你沒殺人好嗎!」我已經帶了哭腔。
我腦海中不斷的回蕩著警察的那句話。
「如果你知道些什麼,但是選擇不說,是構成包庇罪的,還想再進去改造幾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恐嚇我,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收拾東西,滾出這個家,永遠別再回來。你二叔是死是活不用你管,聽明白了嗎?」
我一時失語。
昏暗的燈光下,二叔的臉忽明忽暗。
良久,我聽到他再次說道:「回頭把你的卡號發給我,會有一筆錢打過去。」
是夜,二叔早早便進臥房睡了。
我拿著回家后還沒來得及打開的行李箱再一次的離開了家。
路上我開始逐漸冷靜下來,回憶著二叔模棱兩可的言語。
二叔的反應在我看來更像是知道什麼,但是不愿意說。
往年撈尸,撈起之后遇到不講理的人家,幾百塊錢把他打發了。回家之后,他或許會罵街罵一晚,但絕對不會同那些人發生沖突。
這樣一個膽小怕事的人……
明明他有鬼,今晚連夜跑路的應該是他才對,而不應該是我啊。
離村必經西海,我蹲在西海邊,等著看有沒有過路的車子順路捎我一程。
低頭才注意到,西海對岸有三四人在野炊,有人烤著燒烤,有人在水邊玩水。
呵,都是那些兒時玩伴,也是說我吃死人飯,坐牢的那檔子人。
我也說不清楚對他們是不是憎惡,也許他們說的沒錯,只是我沒有辦法接受而已。
有一人從對岸朝我這邊游過來,越來越近,然后在距離我差不多十米遠的地方停住。
是周華,我勉強能夠想起他的名字。
起先我并沒有在意,直到我看到他在水面上不斷拍出浪花,似乎是在掙扎,我才漸漸感到不對勁。
他溺水了!
我站在岸邊,有些遲疑。
等水面重歸平靜時,我不由嘆了一口氣,還是下去看一看吧!
我深埋一口氣隨之下潛,去尋找沉下水的周華。
很快我便在灣區找到了周華,他已經沒有掙扎了,顯然是死了。
他的腳上綁著繩子,繩子的末端,是一塊石頭。
我迅速游出水面,環顧西海四周,夜色昏暗,根本見不到一個人影。
有人將他拉下了水,用一模一樣的手法沉在水底!
跟王聰一樣,周華的死不是意外。
二叔此時進臥室睡覺了,要是他拉周華下水,時間上怎麼都來不及啊!
那是誰在殺人?
二叔又在扮演什麼角色呢?
06
我沒能等到車出村,也不打算撈起周華,而是選擇折返回到家中。
睡眼惺忪的二叔打開門,看到我的一瞬間,臉便拉了下來,問道:「你怎麼還沒走?」
「等不到車子出去。」
「最遲明天一早,怎麼都給我滾出去。」二叔說完,準備上樓。
我沒忍住問道:「你到底有沒有殺人?」
他停住腳步,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聽見他說道:「為什麼還要再問一遍?」
「周華死了,石頭綁在腳上沉進西海的?」
二叔回頭,看著我身上的水漬,面無表情的問道:「你知道了又怎麼樣?」
也對,我知不知道也是無關緊要。
二叔望向高懸著的思變二字,「思變啊思變,這西海要是不搞這水質凈化,最遲明年我就能攢夠錢,帶你三叔去最好的醫院看看腦子,也算對祖宗有個交代。」
「現在啊,得干一票大的,這錢才夠啊!」
二叔神色猙獰。
「什麼大的?」要殺人嗎?
二叔沒回答我的問題,罵道:「你明天一早收拾東西滾蛋,關你屁事!」說完,便上了樓。
我一整晚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我屢次三番懷疑二叔殺人,是有原因的。
西海這個湖,真不大。
尸體沉下去了,除非被暗礁卡住,不然短則三天,長則七天必然會浮出水面。
浮出水面,哪還需要我們家去撈尸!
于是從我爺爺那一輩開始,知道有人溺水后,會先下去找到尸體,用繩子綁住,不讓尸體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