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嬸跪在地上嚎哭,人們對我和二叔指指點點。
「殺人犯」「禽獸」這樣的詞伴隨著我和二叔回到家中。
進了家門,二叔終于強撐不住,整個像是被抽去骨頭一樣癱軟在院中。
「二叔。」看到二叔的樣子,有些不忍心。
父親走后,二叔是我僅剩的親人了。
「我沒想過會這樣。」二叔顯得很痛苦。
二叔拽著我的手,瞪大眼睛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是第一次做這事,我是怕以后真的活不下,我才這麼做的的。」
「什麼第一次?」我聽不懂二叔在說什麼。
二叔沉默許久,抬頭看向我,說道:「你爸死后這兩年,根本就沒有人是自己淹死在西海里的。」
「全都是被人拉下水的!」
上一次我問二叔,他并沒有否認,為什麼現在卻……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不是我。」二叔雙目失神,「你出去的第一年,西海里一個淹死的人都沒有,家里僅剩的那點積蓄,讓我和你三叔根本活不下去。年末的時候,李生家那小孩淹死在西海里,我高興壞了,下去撈尸時發現有人用繩子綁住腳將他沉在灣區。」
「除了我家,我不知道還有誰會這麼做。但是這錢既然是我來掙的,又不是別人和我搶生意,我也暫時就沒打算往外說。」
「但是第二天又有人淹死在西海,也是被沉的。那個年頭哪有人想著會去驗尸,會去報警,都在想著拉回家趕快埋了。」
「我尋思著反正人也不是我殺的,我怕什麼?我能賺到錢,便絕了報警的心思,而且,我帶你三叔去了一次大醫院,醫生和我說,你三叔不是天生的傻子,可能是心里頭受了刺激,還有得治。
」
「治這病要二十萬,我就攢著錢,想著能治好你三叔,也算對得起死去的老爺子了。」
「我就差五萬,就五萬!我就可以帶你三叔去看病了,可那什麼水質凈化的公司怎麼就來了呢?王聰一死我就知道,咱們家撈尸的活干不了了,這個節骨眼上死人,誰還會反對把西海交出去?」
「我尋思以前有人這麼干,沒被人發現,那麼我去沉一個,應該也不能被發現吧!」
我豎立在原地,久久失語。
我想回頭去找三叔,可三叔并不在家。
耳邊是二叔的啜泣生,「可是為什麼我一做全村人都知道我是殺人兇手了呢?」
二叔的行為是對是錯我不知道,但殺人償命,是規矩。
和干了撈尸這一行,死里面不得有怨言一樣,也是規矩。
可是,二叔只殺了一個人,那周華又是誰殺的呢?
我俯下身,輕聲道:「二叔,無論是不是你殺的,明天一早我們去警察局里把這些交代清楚!我們家賺了這些錢,就得給西海里死的人一個交代,我陪你一起去,好嗎?」
二叔抬起的頭頹然低下。
很久很久之后,才到他用鼻音輕聲哼出了一個「嗯」。
08
二叔回屋了,我正在收拾行李時,聽到了二叔房門打開的聲音。
我打開門出去,家中卻沒有了二叔的身影。
二叔要跑?
我當即想到了這個可能。
不能讓二叔走了,得讓二叔去自首!
我連忙追著出村,到了西海邊上。
看到遠處的二叔什麼都沒拿,而是和劉嬸的大兒子站在一起。
沒跑就好。我喘著粗氣。
劉嬸的大兒子是個傻子,平日都叫他大傻。
也不知道二叔在和他聊什麼呢,我暫時也沒有過去看的心思,在路邊離他們遠遠的坐下。
但越看越不對勁,兩人好像發生了爭執,推搡起來。
我慢慢站起身,皺眉看著這一幕。
突然,二叔用力一推,大傻失足掉入西海里。
岸邊很淺,大傻掉下去之后卻轉身朝湖中走去,只聽見他說,「找弟弟,找弟弟……」
大傻很快便走到深水區,卻沉了下去,又浮起來。
他不會游泳!
二叔也察覺不對,趕緊跳下水去救大傻。
待二叔在水里抓住大傻時,異變突生!
大傻在水中一躍環抱住二叔,試圖將二叔壓下水中。
「是你,是你殺了我弟弟!」大傻大吼著,如同魔怔。
我大腦一片空白,二叔即便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架得住身上掛著一個活蹦亂跳的人。
我傻住了。
「愣著干什麼,快去救你二叔啊!」耳邊突然響起聲音。
「三叔?」我疑惑的看向來人,三叔口齒清晰,哪里有精神失常的樣子。
就這樣,整夜我和三叔往返于岸上和水里。
始終沒有見到二叔的影子。
我正欲再次下水時,三叔突然叫住我,說道:「人沒了,別找了。」
我回到三叔身邊緩緩坐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三叔眼眶通紅,忽然笑了起來,問我:「看我這個樣子很詫異?」
「你的病好了?」我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從來就沒病過。」三叔啞然失笑,像是在自嘲。
我轉頭看向西海,想到二叔是為了三叔的病才鋌而走險,結果三叔卻沒病,頓覺荒唐。
「我十二歲那年,便被你爺爺丟到西海里學撈尸,我不想學撈尸,尸體撈上來的模樣你也見過,泡得發白,聞見那尸臭,我口水都可以被吐干。
我假裝被嚇傻了,這一裝,裝到你爺爺死了,裝到你爹死了,裝到你二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