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相信我就是一個傻子!我沒用,我是一個廢物。」
「三叔,二叔他……」
「我知道。」三叔打斷了我,說道,「你二叔他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天天嫌棄他的弟弟是個傻子,嫌棄他的侄子沒出息。但這樣年,你出門在外念叨著你,家里再難,他都沒有想過去重新申請我的社會保障卡,讓你手里的卡失效。在家對我這個傻子,也盡職盡力的當了一個好哥哥。」
「他和你說了吧,你出去了,西海沒死人吃不上飯那年,他有一口吃的也是先緊著我。」
「村里沒人看得起我們家吃死人飯的,我這樣的傻子,便時時被人欺負,我慫又不敢反抗。有一天,有人把我帶到了西海,把我丟進去,在水里戲弄我,我突然心一狠,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活活淹死在水里。一開始挺害怕的,死了之后我便把他沉了。」
怪不得是一模一樣的沉尸手法,我當即明白。
「后來發現居然沒什麼事,你二叔撈起了尸體,過兩天就下葬了,隔了兩天家里就殺雞宰魚,吃上好的了。可好景不長,才幾天家里就青黃不接了。」
「我便把那些欺負過我的人,如法炮制,一個一個沉到海里,讓他去撈,去賺錢。他賺了錢,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帶我去看醫生。」
三叔沉浸在回憶里,滿臉慈祥的說著讓人脊背發涼的話。
我感覺不到一絲的溫馨,這種溫暖是一條條人命編織出來的。
「那天在西海邊上說你壞話的混小子,晚上我逮到機會也把他沉了,沒人能說我家的壞話,明白嗎?小北。」三叔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心不狠在這個世道活不下去的,你二叔,最后也是狠了心,可惜,什麼都沒嘍。
」
三叔笑著笑著,眼淚便流了出來。
09
二叔死了,我不敢給他辦葬禮,將他的尸體撈上來之后,草草葬在家中祖墳。
我也不敢立碑,說不準哪一天他的墳會被憤怒的死者家屬掘了。
我不是一個好侄子,也從來不是一個好人,我只想好好的在這個世道活下去。
隔天,我便向警察舉報了三叔是殺人犯的事情。
三叔和我說了那麼多逼不得已,和我說這個家有多不容易。
可是,當我聽完他的故事,我知道,我解脫了。
三叔似乎早有預料,警察來帶走他那天,他出門前不忘囑咐我,以后打算出去再闖闖,記得把寫著「思變」的牌匾帶走,不要再走上他和二叔的老路。
他難道知道?
王聰是我殺的。
……
進城之后,我才明白,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和城里比起來真的什麼都沒有。
什麼新鮮玩意兒我想去嘗試,一個月千余塊的工資加上三叔的社會保障卡,往往月初就能花完,便只能靠著借錢,飽一頓餓一頓。
后來認識了一群玩摩托的人,我羨慕得緊,走了一個熟人門路貸款給自己買了一輛。
才三個月,貸款公司告訴我利息已經滾到了三萬,我當時明明才借了八千。我這才反應過來,這個熟人門路是高利貸!
哪怕我變賣了摩托也根本還不起,我鋌而走險打算盜竊,結果被人抓了進去。
等我從牢里出來,我第一次見到了段總。
他知道我家是撈尸的,他說,幫他在西海里隨便沉個寅村人,我的錢便算還了。
起先我沒有這個膽子,可我轉念一想,父親年年將尸體綁在水底,可從來沒有人報警,我別人偽裝成溺水,也許也無人發覺。
我前一天便回村殺了王聰,隔一天裝作剛剛回家的樣子將他的尸體撈起。
殺人后我惶恐不安,但二叔模棱兩可的態度讓我備感蹊蹺。
我沒想到,段總居然指示劉嬸報警,他要把事情鬧大!
雖然我們賺到了錢,但是段總得到了改造西海不再反對的聲音。
我害怕。
怕自己殺人的事情,會暴露。
于是,我選了二叔做替罪羊,可他死了。
好在,三叔和我說出了一切。
我便毫無心理負擔的將三叔舉報了,這麼多起殺人案,有二叔和三叔認罪,誰能想到還有一個我呢?
我離家那天,多余的什麼都沒有帶,只是聽三叔的話,背上牌匾。
走到村口時,正逢劉嬸的兩個兒子出殯。
我駐足原地,想等他們先過去我再走。
扶棺的劉嬸看見我,先是停止哭泣,隨即整個人像憑空注入無盡的力量,她用力掙開身邊人的攙扶,快步朝我走來。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劉嬸,只能等她走過來。
她沒說話,突然從懷中抽出一把水果刀,徑直捅入我的小腹。
一切發生的太快,我滿是錯愕的看著劉嬸。
「還我兒子!」
我視線漸漸模糊,向后倒下。
我感受到牌匾在我身后斷成兩截。
很多人圍了過來,我側過頭,從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看到了寧靜的西海。
思變思變。
最終我們一家,全思到了邪念上。
我聞到了,我身上彌漫的尸臭。
原來……我所做的一切,也和撈上來的尸體一樣,腥臭難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