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走到窗戶邊,卻整個都傻眼了。
在門外的路上,竟是有幾個紙人正朝著這邊走來。
兩個紙人抬著一個棺材,一個紙人在旁邊撒著紙錢,還有一個吹嗩吶地走在最前面。
它們臉涂得雪白,臉頰倒是紅得嚇人,外邊的風吹過,吹得它們搖搖晃晃。
這些紙人走路的方式很怪,會先抬起一條腿,九十度往前跨去,卻輕飄飄腳尖落地,將身體扯過來。
詭異。
紙人們來到房門前,忽然喊了一聲:「接新娘咧。」
這東西明明只是被畫上了一張臉,卻能發出聲音來,那聲音就好像是從肚子里傳出來的一樣。聲音很尖,猶如捏著鼻子說話。
我整個人都嚇蒙了,連忙哆哆嗦嗦地回到房里看向姐姐。
她還是坐在梳妝臺前閉著眼,身體僵硬。
我哆哆嗦嗦給大伯父打去了電話,那邊接通之后,大伯父明顯還是在犯困的,他問我干什麼,我只能硬著頭皮,把事情都和他說了。
大伯父聽過之后立馬精神了,連忙問我新娘子化妝了沒有。
我說化了紅妝,但是沒畫眉。
大伯父告訴我,外邊那些紙人是陰差,是來接親的。而眉心是印堂陰氣所在,姐姐現在不畫眉,她是怨恨難消,暫時不能出嫁!
他叫我不要怕,如果外邊的陰差催,就說新娘還沒化好妝,讓他們等著。等快天亮的時候,陰差怕太陽,它們會自己走。
大伯父嚴肅地叮囑我,絕對不要在陰差面前不敬,否則它們會把我也帶走,他馬上就過來。
我掛了電話,轉過頭看向姐姐,心里更是難過。
她怨恨難消……是恨我嗎?
這個時候,窗戶外又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嗓音:「接新娘咧。」
我哆哆嗦嗦地來到窗戶旁,對著下面喊:「新娘還沒化好妝。」
這些紙人聽過之后,還真就站在原地不說話了。
過一會兒,大伯從后門來了,他一進來就看姐姐,我著急地問大伯外面那些陰差該怎麼辦。
大伯很嚴肅地說:「我現在不怕陰差,我就怕你姐姐怨恨不消,這樣下去是會變厲鬼的!如果她的怨氣是來自于你,那到時候你會被拉著陪葬!」
我聽得心里咯噔一下。
姐姐……她沒原諒我嗎?
我一陣苦笑,說姐姐沒原諒我是應該的,因為我是個白眼狼,我不值得原諒!她如果要我死,那我就去死!
大伯父聽見這話,直接抽了我一個大嘴巴子。
他讓我少放屁,人能活這麼大不容易,贖罪的方式多得很,別動不動就提死。
大伯父問我今天都做了些什麼,我說我燒了紙錢,他聽過之后,帶著我去看燒紙錢的火盆。
剛才我的注意力都在姐姐身上,都沒注意火盆。等看到火盆的時候,我又一次傻了眼。
那火盆里竟然有許多白花花的紙錢。
可我今天燒紙錢的時候,明明看著那些紙錢燒成了灰燼!
我仔細查看火盆,這火盆看著很是嶄新,完全沒有燒過的痕跡。
我問大伯父這是怎麼回事,大伯父嘆了口氣,他說:「你姐姐對你真的有怨恨,你燒的紙錢都被她退回來了,她不肯收你的錢。」
我著急地問他該怎麼辦。
我知道姐姐有怨恨是應該的,但我至少想讓她安息。
無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想彌補自己對姐姐的過錯!
大伯告訴我,現在有兩個問題,一是姐姐已經穿了嫁衣,二是她怨恨難平。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決怨恨難平,要先把她的怨恨給弄消了。
我問大伯怎麼才能消除姐姐的怨恨,他說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等著那些陰差先走了再說。
我只好就站在窗戶旁,看著下面的那些陰差。
它們時不時忽然又會喊一聲接新娘咧,我也只能回答說新娘還沒化好妝。
這個夜晚對我而言極其難熬,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村里的雞叫,當公雞的啼叫聲響起,下面的那些陰差果真轉身離開了。
大伯告訴我,它們會找個地方躲著,等明天天黑的時候再過來接新娘。
整晚的緊張讓我身體一軟,坐在了床上,呆呆地看著姐姐,大伯卻說沒有時間發呆了,趕緊把姐姐抬到外面去曬太陽。
我驚奇地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我記得死人是不能曬太陽的,但是大伯告訴我,這是消除怨恨最好的辦法。
他說鬼魂最怕的就是陽氣,太陽就是陽氣最強的存在,將有怨恨的尸體放在太陽下面曬,可以把那些陰氣給曬沒了。
為了讓姐姐安息,我只能和大伯一起把她放在床板上,然后抬到了外面。
當陽光照耀在姐姐的尸體上,我的心只有劇烈的疼痛。
大伯看出了我的難受,他拍拍我的肩膀,跟我說不要難過,這一切都是為了姐姐好。
夏天的太陽火辣,才上午的時候,天氣就非常炎熱了。
我坐在姐姐的身邊,好怕她提早腐爛,我希望她至少在下葬的時候,至少在火化之前,依然能保持著美麗的模樣。
可是太陽越曬越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