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從被子下抱出小侄女,我哥奄奄一息地開口:
「快,讓我看看孩子。」
嫂子抬眼看了看我哥,狡黠地一笑,抱起孩子轉身,迎上我媽想要吃人的目光,得意地挑了挑眉,絲毫不顧我哥的哀求,又一次穿墻而過。
我媽怒目圓睜,一副想要追上去找嫂子拼命的樣子,猛地一下,居然還真讓她從地鋪上爬起來了。
我媽沒能追上嫂子,看到縮在墻角睜著眼的我,又是一頓連踢帶打。
「你是死了嗎?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賤人跑了,都不知道幫著攔一下!」
我想爭辯,卻發不出聲音。
這時,我哥喘著氣喊我媽:
「媽,先別管她了,你幫我看看,我下面怎麼這麼疼啊?」
我媽一聽急了,趕忙過去掀開被子,手僵在了半空。
我抬眼望去,剛好能看到我哥身子下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正往外流著血。
而他胯下的一團肉,讓強撐著身子坐起來的他當即崩潰。
我哥哭號著拿頭撞墻:
「這什麼鬼東西,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不如死了算了。」
這句「死了算了」,讓我媽從呆愣中回過神來,毫不猶豫地伸手抓起那團肉,塞回我哥的身體里,又拿被子蓋上,嘴上還不住地安慰我哥:
「沒事沒事,子宮脫垂而已,塞回去就好了啊。」
念叨了兩次,她又忽地愣住,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可怕的事,連手都顧不上洗就跑了出去。
13
等我媽拖著李半仙回來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李半仙,你走快點,我兒子子宮都掉出來了!」
李半仙睡眼惺忪地走進月子房,看了一眼縮在墻角一動不動的我,和我脖子上拴著的鐵鏈,對我媽露出鄙夷的神色來,而后伸出手在我眉心一點。
我頓時感覺一股熱流傳遍了身體,不僅能活動自如了,也能開口說話了。
李半仙走到床邊,二話不說直接掀開被子,將我哥的腿抬起來,端詳著。
「我看你們是緊張過頭了吧,阿凱一個大男人,哪兒來的什麼子宮?」
我和我媽順著李半仙的手一看。
可不嘛,我哥下半身除了沾滿黑紅色的惡露,臭氣熏天,別的啥也沒有。
我才看了一眼,趕緊別過頭去。
我媽卻不信邪似的,湊過去仔仔細細地看。
李半仙和我媽就這麼支著被子抬著我哥的腿,看了老半晌,我哥被看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有什麼好看的!還不趕緊把被子放下,我又不是牲口,讓你們看稀奇。」
李半仙輕笑一聲:
「我怎麼聽說,女人坐月子的時候,可不少人像看牲口似的看稀奇呢?」
我媽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只是默默地替我哥掖好了被子。
送走李半仙,我跟著媽剛進廚房把火生上,我哥就叫嚷開了。
我們小跑過去,他卻緊緊地捂著被子。
「什麼味道?」
我媽邊說著邊上前扯被子。
扯了好幾下,才掀開一角,床上一攤黃黃的液體,散發著騷臭味。
我哥抓著媽的隔壁嚎啕大哭:
「媽,我是不是癱了?為什麼我都沒感覺就尿了?」
我媽臉色十分難看,卻還盡量安慰著我哥,說生完孩子漏尿是常事。
說來諷刺, 幾天下來,我媽仿佛真的認為我哥生了孩子,得坐月子了。
14
因為我哥的事,家里的農活耽誤好幾天了。
做好飯,我一邊收拾廚房,一邊小心翼翼地問我媽:
「媽,地里這兩天都沒人管,要不我去把活兒干了吧?你這麼操勞,在家陪陪哥。」
我媽難得對我露出慈祥的一面,讓我放下手里的活兒,她來做就好。
等我在田里忙了一天回來,正好撞見我媽打了水,提著水桶往廚房走。
「媽,你打水干啥?」
「你哥渾身上下都是惡露和漏的尿,他實在受不了了,讓我給他燒水洗澡。」
我遲疑了下,還是忍不住攔住我媽:
「媽,你忘了周半仙讓哥一定要遵守坐月子的規矩了?
你不是說,坐月子不能洗頭洗澡麼,萬一......」
我媽也猶豫起來,但屋里很快傳來我哥暴躁的怒吼:
「燒個水能要多久?怎麼這麼慢?是不是想讓我臭死在這!」
我媽嘆了口氣,打發我去把家里的雞喂了,她去給我哥燒水。
「就算不能洗澡,擦擦身子也行啊。」
我喂完雞,又順便把柴給劈了,算著時間,我媽應該已經給哥擦完身子了。
我抬腳往月子房走去,剛進門,一個杯子就沖我砸來。
「燒個水都磨磨蹭蹭的。」
我側身躲過,對上我哥驚訝的眼神。
「怎麼是你?媽呢?」
「媽給你燒水去了啊,我以為都給你擦過身子了。」
我哥撩起被子一角,沒好氣道:
「擦個屁!她要是燒好了水,我至于還一身臭烘烘的?」
我感覺不妙,趕忙往廚房走去。
灶堂里,柴火燒得正旺,灶臺上的大鐵鍋里,水咕咚咕咚地正在冒泡。
而我媽,半截身子都栽在鐵鍋里,早已被煮得皮開肉綻。
灶火明滅間,我仿佛聽到一聲嬰孩的笑聲。
15
我將媽的死狀說給哥聽:
「媽的死法,和小侄女的一模一樣。
」
我哥渾身顫抖,將滿是臟污的被子用力裹緊,眼珠轉來轉去,仿佛在提防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