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在羊胸口的位置下刀,給我剔下了一塊心頭肉。
其他肉都是棕色的,只有那塊肉好像沒熟一樣,還滲著血。
「小雨,你也跟著爸忙了一天了,辛苦了。」
「這塊是羊身上最好的肉,爸一直想著你,一直給你留著呢。」
「快吃了,嘗嘗。」
我爸看我時眼里發著光,和嬸子看我的眼神一樣。
「謝謝爸爸,我都饞了好久,今天終于吃到了。」
我當著他的面把肉全部塞進嘴里,大口咀嚼著。
我爸看著我把肉咽下,才轉過身。
整只羊已經被分的差不多,剩下的只有羊頭和一點內臟。
我爸虔誠的捧起羊頭,對著羊頭的嘴親了一口。
11
隨后,他抓著羊頭的上顎和下巴用力一掰,直接把頭開成了兩半。
他把羊舌頭一口就咬沒了一半,吃的吧唧吧唧。
他側著身,幾乎半背著我,我卻不敢放松。
他眼神的余光還在看我。
我忍著惡心,沖著我爸露出垂涎的表情。
村長他們不想浪費一點肉,每一個都吃的肚子滾圓,癱在了地上。
我爸對肉似乎沒有什麼興趣,只是跟著吃了幾口,臉上也沒有那麼癲狂上癮的神色。
他和我一樣冷靜。
啃食過的骨頭都被回收,又放在大鍋里,和蒸羊的水一起燉成了一鍋湯。
我爸拿出了他的本子,開始兌現承諾。
每個來家里送羊送錢的人,都可以得到一份墊了羊的土豆,喝一碗羊骨頭熬的湯。
他早上拉我做這鍋土豆,原來是這個用處。
來的人都自己帶了碗,爭先恐后的排成了隊。
幫了我的嬸子站在最外面,流著口水。
我給我爸說我要幫忙,我爸高興的很。
碗底鋪上土豆,再加上一勺羊湯,都是按照份量給的。
有人捐的多,可以在吃完后過來領一根羊骨頭。
嬸子把碗塞給我,我給她盛的土豆占了滿滿一碗,湯只有薄薄一層。
她眼神怨毒的瞪著我,走的遠了,拿筷子一翻,又驚喜的回過頭,對著我一個勁彎腰道謝。
我爸審視的目光看過來,我奇怪的轉過去。
「怎麼了爸爸?」
我的嘴里還有剛剛吃羊肉留下的血。
我爸搖了搖頭,「村里的女人可沒資格吃這麼好的東西。」
「下次再有人來求你,你就告訴我。」
我們家里還會有下次做羊嗎?
那下一只羊,會是誰?
12
鍋里最后啃的光滑的羊骨也被人分完,所有人都很滿意。
我自告奮勇的留下幫我爸收拾殘局,偷偷把羊皮藏在了屋里。
羊皮上的味道并不重,不是湊的很近,根本聞不到。
也不怕我爸發現。
我趴在羊皮上一寸寸的找,終于在某個打結的毛團里,摸出來一把鑰匙。
鑰匙看起來很舊,有的地方已經生了銹,摸起來有點油膩膩的。
我見過這把鑰匙,我爸基本都隨身帶著,是開我家后廚用的。
那里,我爸從來不許我進去。
他今天和村長他們喝了酒,醉醺醺的早就睡覺了。
那現在,對我來說,豈不是最好的機會?
我溜到我爸那屋看了一眼,他呼嚕打的震天響,已經睡得很熟了。
廚房的門鎖早就生銹,我抖著手打開了門。
后廚的地方很大,比我們的房間都大。
并且很干凈,簡直干凈的過了頭。
桌上沒有常用的調味料,沒有油鹽醬醋,只有兩個案板。
уȥ
我湊過去看,發現上面也沒有任何切痕。
我爸用的一直是土鍋灶,在廚房整整齊齊排了四個。
上面沒有一點油垢,連放柴火的通道里面都沒有被火燒黑的顏色。
就好像從來沒有用過一樣。
「咩!」
角落突然傳出一聲羊叫把我嚇了一跳。
這才注意到,廚房的角落還放了兩個籠子。
籠子里裝著一個腹部鼓起,十分瘦弱的女人,她旁邊的籠子里是一只胖乎乎的羊。
女人見我過來,立刻撲到了籠子旁邊,手朝著我的方向舞動著,嘴里發出的卻是一聲又一聲的羊叫。
旁邊的羊窩著沒動,橫向的眼睛時不時警惕的看著我。
女人十分焦急,臉上哭的全是淚水,死死的抓著我的手,不愿意放開。
我覺得,她和我媽長的似乎有一些相似。
「你會寫字嗎?別急,你寫給我看,我認識簡單的字。」
她卻搖頭,開始比劃著,指自己又指羊,然后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是不是想說,會變成羊,然后被吃掉!」
女人用力點頭,雙手朝我拜,似乎是祈求我救救她。
我看著她隆起的肚子,看著她和我媽相似的臉,也有點于心不忍。
「籠子都被鎖鎖上了,你等我,我去家里找個鉗子過來。」
女人用力點頭,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露出了笑。
我跑出門,重新把鎖頭掛好,再回來的時候迎面碰上了我爸。
他身上帶著酒氣,一雙牛眼死死瞪著我,「你進廚房了?」
我拿著鉗子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晚上沒吃飽,有點餓了,叫你你不答應,就想自己進來找點吃的。」
我爸看了我一眼,伸手往兜里摸,我冷汗都快下來,因為鑰匙就攥在我手里。
他動作突然停頓了一下,從兜里掏出鑰匙,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