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親屬的血腥味可以蓋過我的氣息,厲鬼不殺送米人,是以為送米人不是活人。
為了不讓我被厲鬼發現,他每一天都要給自己抽血,用新竹籃新油漆新抽的血,這樣才能保證血腥味夠濃郁。
送米人畢竟是沒有神智的奴仆,只會說一句自己是送米的。
可一旦我開口說了別的話,就會被發現我不是送米人,而是個大活人。
等到了子時,厲鬼就會控制不住害人的心。
富人說到的時候,忽然抬起了自己的胳膊,讓我看他的針眼。
他還讓我進了他家,屋內都是抽血用的試管和針頭。
他滿臉慚愧,與我說:「實在抱歉啊,讓你去做這麼危險的事。主要是我難過,我老婆孩子是厲鬼,這些年來從來沒人敢供奉他們,我哪忍心看著自己老婆孩子連點香火都沒有,所以才出此下策!」
我問:「那姓邢的丫頭,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那孩子也是可憐,去年春天的時候,她在自己家洗澡,不小心摔跤了。都是摔跤,有些人啥事也沒有,她偏偏腦袋磕到了,再也沒能起來。」
去年春天……
難怪我不知道這件事,那時候我還在縣城里讀寄宿高中,暑假也沒回來,因為要在縣里打暑假工,繼父不喜歡我讀書,他說讀書沒出息,從來不給生活費的,母親怕他和自己分手,也總是讓我聽繼父的話,還責備我不要害她丟了愛情,我只好一直自食其力。
原來邢慧娜去年就去世了……
我想了想,與富人說:「我可以繼續幫你送米,我已經明白了,除了你交代過的話,其他什麼都不能說。
」
富人吃驚地問:「真的?」
「對,但我有個要求。」
他說:「是想加工資嗎?沒有問題,只要你愿意幫忙供養我老婆孩子,我每個月給你一萬五!」
我愣住了,怎麼莫名其妙加了五千塊工資?
我說:「不是這個意思,我希望你能給我三碗飯,我看見邢慧娜了。都是供養,多一個人也可以吧?」
「那自然行,不過既然是供養她的,如果她沒有害你的心,那她以后專門用一個竹籃就行。」
「嗯,加五千塊錢這個事兒……我本來是不想的,但既然你都提了,你也知道這工作……」
「沒有問題,給你加。」
我松了口氣。
加五千塊工資,兩個月又是一萬塊,我以后的寒暑假,都可以放心地在外打工了,這個家也可以永遠不回了。
我去休息了一整天,等黃昏時,我提著兩個竹籃上了山。
我將母女的竹籃放在那,隨后進了邢慧娜的家。
邢慧娜不在家,可當太陽落山之后,她卻出現了。
她見到我來,看到了地上的飯,問我:「什麼意思?」
我很真誠地和她說:「謝謝你救了我,接下來我還要送兩個月的飯,反正你就在對面,以后我給你帶飯好嗎?」
她愣了一下,隨后點點頭。
我傻傻地看著她。
以前她羞辱過我,說自己寧愿和帥哥曖昧,也看不上我這種挫男。
然而在緊要關頭,她還是救了我一命。
她真的很好。
我來到窗邊,看著那對面的老屋。
我忽然說:「之前你突然說讓我來你家睡,是為了救我,不讓我住在那危險的老屋對嗎?」
邢慧娜坐在那竹籃旁邊。
她沒有吃飯,而是端起米飯,好像是在聞。
她輕輕說了聲對。
我又想起了昨夜。
那吊帶從她的肩上滑落,而她對我勾了勾手指的那一幕。
此時此刻,我不由得臉紅心跳,用力地搖了搖頭,讓自己不要想這麼多。
我又看向那老屋,那對母女想必也在享受老公的供養。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每天都來送飯,每天晚上都住在邢慧娜家里。
她仿佛是不會累不會睡覺,而我就熬夜和她聊天,不去那危險老屋待著。
聊得久了,邢慧娜越來越可愛,每當我說趣事逗她開心,她都會捂嘴直笑,那眼睛彎成了月牙一樣,特別可愛。
我看著她,會忍不住看呆眼。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都是那個好美麗的女孩。
在暑假的最后一天,我來和邢慧娜告別。
可在我開口之前,她卻先和我告別了:「我要去投胎了,還有,對面的母女上個星期就投胎了。」
「啊?」
「畢竟有人供奉著,如果能感受到被人關懷,誰又愿意一直生活在悲傷里呢?」
我說:「既然她們上星期就投胎了,你為何不與我說?」
邢慧娜吐了吐舌頭,調皮地說:「我要是和你說了,你不來送飯了怎麼辦?我還有些沒聊夠呢,好久好久沒人陪我說話了,不過……」
她閉上眼睛,有些開心地說:「不過現在好多啦,謝謝你這兩個月一直陪著我,我也可以開心地開始行人生了,希望你好好的。」
她的睫毛微微顫動,可愛迷人。
我看著她,終于忍不住心里的情感,伸手抱住了她。
她輕聲呢喃:「不要吻上來,抱抱就夠了,我很膚淺,我說過只喜歡帥哥。」
「嗯,我知道……」
我輕輕地說,「只是想謝謝你。」
她噗嗤一笑,忽然在我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她的身體微微發光,隨后化為星光點點,消散在了我的懷中。
邢慧娜投胎而去了。
她自始至終也沒有喜歡過我。
但她是個善良的人,哪怕不喜歡我,也愿意救我一命。
我拿了工錢,踏上了求學的道路,開啟了自己的新人生,卻永遠也不會忘記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