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曇華也自恃清高,單憑四皇子這一張臉,怎麼抵得過太子妃之位的誘惑。
我咬了咬嘴唇,露出受驚的兔子一般的眼神望著他,顫顫巍巍道:「謝、謝謝四皇子出手相救。」
他顯出一副我捉摸不清的表情,大抵是他覺得我反差太大了。
上一刻殺了山賊還鎮定擦臉的女子,下一刻怎麼就變得楚楚可憐的嬌嬌兒。
我也覺得我瘋了,被逼得心里扭曲瘋魔了。
李曇華這輩子求而不得的東西,我就是想染指,也想要在她面前趾高氣揚一次。
他端詳我片刻,道:「你是,單北侯府的二小姐吧?」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讓神情盡可能無辜。
他又道:「先前見過李大小姐幾面,你與她長得一模一樣,只是眉間多了一點朱砂痣。」
我攥了攥帕子,低聲道:「小女不祥,怕沖撞了殿下,您還是離我遠些吧。」
「我不信命,更不信這些無稽之談。」
我訥訥地望著他,心中被一句輕飄飄的話掀起狂風暴雨。
這感覺,就好像犯了錯的孩子被所有大人指責,唯有一人說這不是你的錯。
我感覺眼眶有些濕潤,低下頭不再開口。
「我送你回府吧。」
搖了搖頭,回府又能怎樣,頂多換來一句「有損侯府清譽」,而后再被送往莊子。
過了許久,才聽見他說:「三更半夜你一介女子也不安全,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西郊莊子。」
3.
他此番剛從揚州回來,只帶著一行人馬,我的馬車方才已被山賊卸了輪子,只能與他共乘。
雖說男女有別,可馬背的顛簸早就讓我將禮義廉恥拋之腦后。
只知道屁股疼,被顛得想吐。
他也感覺到我的不適,放慢了速度。
原本半個時辰的路程,生生走了一個時辰。
到了莊子,他再三地確認后才牽我下馬。
也不怪他疑惑。
這莊子破爛不堪,得知我要過來,等候的下人都沒一個。
「看得出來,你在侯府并不好過。」
我的臉一陣臊紅,心想你知道也大可不必說出來啊。
敲了好幾次門環,管事才慢慢悠悠地來開門。
管事滿臉的不耐煩,開門在看見這一行人馬后也變得謹慎懼怕起來。
四皇子要走,我咬了咬牙抓住他的袖子。
「四殿下,今日多謝您出手相救,改日我定當重謝。」
他輕笑一聲:「你都自身難保了,如何重謝?」
我被他的話堵住喉嚨,心想這人不識趣。
「日后你姐姐嫁給我大哥,咱們也算一家親了,道謝的話就不必說了。」
一家親?
尋常百姓人家的親兄弟都未必可以一家親,更何況還是天家之子。
他上馬揚長而去。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等管事提醒,我才轉身進了院子。
沐浴時照了鏡子,瞧見我滿臉都是干枯的血跡,看著又瘆人又惡心,像是從煉獄爬出來的厲鬼。
那些人,究竟是誰派來的?
將臉上的血跡擦干,瞧著那張與李曇華相似的臉,心中一陣惡寒。
也就是這一晚的經歷,讓我做了小半個月噩夢,也發了小半個月熱,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與往常不同,這次被關在莊子三個月才被人接回侯府。
而這還要借我姐姐的光。
皇上下了旨意,年后便舉行太子妃冊封禮。
現下單北侯府皇親國戚的身份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爹娘高興,就想起了我。
娘說姐姐訂了親,下一個便輪到我了。
說咱家世代從武,也沒個文人,到時候便給我挑個中了榜的才子吧。
我沒說話,姐姐貴為太子妃,同為嫡女的我婚事不過一句「嫁個文人」了事……
我爹倒是看著我,冷不丁來了句:「命格不好,還想著高攀?」
我暗暗攥了攥拳頭,乖巧笑道:「女兒自知福薄,一切聽從父親母親的安排。」
不是我不知反抗,只是反抗換來的只有冷言冷語,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再次見到四皇子,是隨母親與姐姐去燒香。
我在寺廟門口等著她們。
這七月三伏天我差點沒暈倒,幸好有人送了把傘。
我轉頭看去,竟是四皇子。
他一身素衣,撐著傘。
與往日那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大相徑庭。
我慢半拍地行了禮。
他晃了晃傘,示意我接過。
我嘴角輕輕抽搐一下,他一個大男子會帶著傘遮陽,這倒是我沒想到的。
「今早有悶雷,一會兒說不定會下雨。」
我訥訥點頭,接過傘致謝。
心里想的卻是,一會兒下雨打雷,寺廟會不會因為我又被劈了。
「你怎麼站在太陽下?」
「在等母親和姐姐。」
他輕輕皺了皺眉,問我怎麼不去樹下等著。
我望了一眼對面郁郁蔥蔥的樹林。
我那母親和姐姐,一個是菩薩心腸的侯爵夫人,一個是濟弱扶貧的神女。
而我,就是她倆做戲帶去給外人看的,是為了彰顯她們善意的裝飾品。
佛門重地我這妖孽身份肯定進不去,每每都是在寺外等候。
馬車上不行,就得是寺廟門口。
太顯眼也不行,太偏僻也不行。
要讓人能看見,卻又是不經意間看見的那種。
見我不講話,他也心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