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位?」我后退了一步,冷靜地問道。
「哪位?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了。」大哥往前走了一步。
「如果是我以前的朋友,還煩請說個名號,我也好記一些大概。」我直接轉身退回了中庭。
「真傷人的心啊,汪大師真是貴人多忘事。」他卻就地盤腿坐下,懶洋洋地在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
這股懶洋洋的勁頭我倒是眼熟,只是這種緊張時刻下,我腦子里滿是漿糊。
「我真不認得,況且現在也不是你的原來模樣。」我搖搖頭。
「汪陽,你當真記不得我了?」大哥的臉突然化去,變成一張少年人的臉,面色嚴峻。
我還是搖了搖頭。
誰承想,他的少年臉龐也化去,變成一張青年人的臉龐,緩步向我走來。
「變來變去,變色龍呢!」
「你說,老頭的電話是不是你打的?」我也煩了,打了一個直球。
「不是,我只是借了他兒子的身。」青年人認真答道。
「那你怎麼會在老頭的元辰宮?」
「因為我在等你。」青年人認真的樣子令我有些吃驚。
「在你七歲那年,我們約好再相會的。」青年人走到我跟前,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著。
5
「那天你回汪家村后,就再也沒來草蒲街了。」青年人輕輕撫過了我的頭頂。
我渾身戰栗起來,仿佛通了一陣電流。我雖不認識他,也非常排斥和陌生人之間的肢體接觸,但他撫上頭的瞬間,我十分清楚:我的本能并不討厭他。
草蒲街我是常去的。若遇上了想「走陰」的客人,我一般也就帶他們去草蒲街逛逛,看看地府的大門,或是提前和陰差打好招呼,拜托祂們找好時機出來巡邏一趟,讓我的客人們見見世面,感到物超所值,好回去后為我大肆宣傳。
他又為何說我「很久沒去」呢?還能準確說出我的名字和汪家村來。
縱然我心中有萬分疑惑,但眼下的困魂陣明顯更為要緊。
我本是體質特殊,以生魂「落陰」,教導我的道長叮囑過我,若日后再去,切記一次不可超過十二小時。
我從落地到感應老頭的元辰宮,再在這座四合院里逛上了這麼半天,時間早已過去大半。
若是在剩下三小時里沒有回到陽間,恐怕我的生魂會折損大半。
「你若真的認識我,在等我,就先把困魂陣撤了吧,我日后再和你慢慢說。」我望著詭譎變幻的天色,回頭向青年人說道。
「這不是我下的。這陣法只進不出,黑氣直沖九天,連一只鳥都無法飛出,連我都被困在里面了。」青年人身周的黑霧慢慢散開,我才發現,原來他只是一直待在角落,并非剛剛從外面進入。
「這元辰宮中只有你我,莫非是我作繭自縛嗎?」我不耐煩道。
「……錯了,你忘了一個人。」青年人看著我的身后,半晌說道。
我還沒回頭,便看見一只濕漉漉的手突然從我身后直直伸出,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放聲尖叫地避開,本能地躲到了青年人背后,他哈哈大笑。
「你和小時候一樣膽小。」
我并不搭話,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十歲男童。他竟從老頭元辰宮中走出,來到了室外的中庭。
但道長傳授我元辰宮探眼時,分明說過,怨親不能踏出元辰結界,只可在臥室、廚房等室內活動,也就是搞搞破壞。
看來這怨親來頭不小,靈力自然非凡,才可自由穿行于結界中。
「看來這陣法,是祂下的。」我在青年人身后嘀咕道。
「不錯,而且已經暴變為邪靈了。」青年人不再吊兒郎當,低下聲音和我商量道。
困魂陣,顧名思義便是困住生魂,是陰差常用的手法,用來抓捕誤入異世界的生魂,將這些迷路的生魂點化后送回陽間的本體之內,避免生魂們因為游離太久而被迫留在這里。
但這邪靈布的困魂陣,則下手陰毒得多,明顯是要置我們于死地。
6
我原本以為這元辰宮是單單裝修了外立面,顯得氣派輝煌,更顯得內里破敗不堪,是這老頭私心好面子,喜歡在外人面前做充氣包罷了。
現在看這男童邪靈的手法,我琢磨著,這應該是他提前施的障眼法罷了,便是要故意引我起了疑心,細細探究這元辰宮,好拖了一大半的時間。
我正心想著,男童面無表情,朝我們上前走了一步。
「嘻嘻……來玩呀……我們去河邊玩呀……」陰風陣陣吹過,男童空洞而尖細的聲音回蕩在中庭。
「怕不是個淹死鬼喏,不知你爸怎麼得罪的。」
「我爸?」青年人饒有興趣地重復了一遍。
「……出去后讓我大哥回去,別玩了。」我瞥了他一眼。
我雖懂得一些收靈的口訣,但道長教導我的時候我只當課外興趣班,并未真的實踐過,沒想到第一次用訣,竟是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
男童見我們不動,便僵硬地轉身走到中庭中央,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根東西,開始在地上作畫。
我一邊復習口訣,一邊在角落里暗暗觀察。
那根東西源源不斷地涌出紅色顏料,在地上畫出了一個極大的圓形,里面嵌著一個等邊三角形,周邊還畫了不少跳舞的火柴小人,三人一組,遍布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