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閉眼,青年人竟不由分說地撲了上來,抓住我的雙肩不住地搖晃,像是生怕我離開。
「鬧什麼?我過會就回來。」我被晃得頭暈,不耐煩道。
「你當時,當時就是這麼走的!」青年人幾乎跪在我面前,頭深深地垂在我身前。
「她這次會回來的。」阿離過來扶起了青年人。
雖心中已積攢了太多的不解,但眼下還是我的生魂要緊。我眼一閉,還是回去了。
10
我在小鋪的后堂中醒來,慢慢睜開了眼。
青年人到底是誰。
元辰宮里的邪靈是誰。
元辰宮的陌生老頭又是誰。
我恐怕還是要回去一趟。
但這之前,更應該先回家一趟。
媽媽見我回家,驚喜萬分。我工作了半年,忙著幫人下地上秧,確實沒什麼時間回家。
寒暄一番后,我猶豫再三,還是問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媽媽,我小時候,為什麼突然去道觀里學東西啊?」
「小時候你,呃你,你容易被臟東西影響,道觀的道長說,可以讓你學些東西,保護自己。」
「怎麼想起問這個了?」媽媽雖并不瞞我,但臉色還是變得緊張了起來。
「沒什麼,突然想起。」我不敢告訴媽媽,其實我的工作是帶人「落陰。」
「有人找你了?」媽媽追問道。
「誰會找我?」我反倒嗅出了一絲可疑。
「沒……沒人,沒事就好。」媽媽支支吾吾起來。
之后不管我再如何套話,媽媽都不肯多說一句關于這方面的事情了。
「都是老事情了,別再說了,不會再遇到的。」她只說道。
再遇到什麼呢?那個人嗎?難道那個人就是青年人嗎?
我無法獨自解開這團亂麻。
匆匆離開家后,我再次回到了草蒲街。
見到我的時候,青年人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真的,是忘了你嗎?」我看著這張陌生的臉,不禁問道。
「想不起來便算了。」他沒再堅持,也沒了之前的戲謔模樣。
阿離突然大呼小叫起來,說是老頭醒了。
「老頭,那元辰宮真是你的?」
老頭斜睨了我一眼,負隅頑抗般不肯開口。
「是他的」青年人懶洋洋地替他回答了。
「那元辰宮里的邪靈呢?」
「你沒聽他說謝謝哥哥嗎?那是他弟弟。」青年人繼續說道。
老頭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被說中了心事。
「老頭,你自己說。」阿離踹了老頭一腳。
「我……是我對不起他。」老頭嘆了口氣。
11
「他確實是我弟弟。」
「他十歲那年,去河里玩的時候突然就被沖走了,就在我眼前啊,我也不會游,只能去村里再找大人來。等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被沖到哪里了。后來,我們在下游找到他了,已經死了。」
「我知道祂沒去投胎,祂一直找我,一直找我,我去哪里都能看到祂。我知道是我對不起祂,但祂這樣我也受不了了,還不如把這條命還給他!」
「所以我自殺了,醒來后就在元辰宮里了。我以為這下可以還清了,可祂也跟了過來,說還欠兩條命,要我把兒子帶下來。」
「后來我才知道,有人頂替了我的身體,居然還結婚生子了。真好笑,我居然有兒子。所以等那個老頭也死了,我終于找到機會,偷偷打了個電話給他,讓他找人帶著下來一趟,正好湊齊兩條命。」
「你哪來的電話?」我忍不住插了個嘴。
「就,就回了一趟肉身,拿棺材里的手機打的。
」老頭倒顯得理直氣壯起來。
果然是借尸還魂了——盡管是自己的尸。
「接著,接著你們就來了,就發生了那些事情。」老頭三言兩語結束了解釋。
他看起來并沒撒謊,甚至帶了一絲楚楚可憐。
「頂替你的老頭,你認識嗎?」我估摸著便是大哥手機里的照片。
邪靈頂替了凡人的肉身,若是時間久了,容貌自然也會趨向于邪靈本體的樣子,最終長成本體模樣。
「不認識,我下來后只待在元辰宮中,沒去過哪里。」老頭搖了搖頭。
「我認識。」青年人開了口。
「是草蒲街里賣橋頭排骨的老板,上去逍遙了好些年,最近才回來街上重新開張的。」青年人補充道。
「那這爹當得怪輕松的哈,兒子被人帶走都不知道。」我陰陽怪氣道。
「也不是,他知道兒子被打電話后,來找了我。」青年人接過話頭,盯著我解釋道。
「要不是排骨老爹,我也遇不上你。」他總是說這些我不理解的話。
「難道大哥的生魂……」我還沒說完,就被青年人打斷了。
「我只借了一會,他現在正在自己的元辰宮大睡呢。」
「若不是幻化成他的模樣,那邪靈不會讓我進去結界,祂可認準了兒子。」
若說到這份上,所有事情便能解釋清楚了。
橋頭老爹趁老頭自殺,占了老頭肉身多活了幾十年,還替他過上了娶妻生子的日子。死后知道兒子被老頭生魂下了套,便連夜找了青年人來解救,再給阿離帶了邪靈當年的舊衣,好讓他破了邪靈的陣法將所有人救出。
現在想來,那老頭生辰宮后花園里的烏鴉,竟是為我和老頭的喪期而來。
12
事情理到這里,我的邏輯線也通了。
「這好辦,雖說這邪靈吸了老頭生魂幾十年,靈力翻倍不少,但排骨老爹手里有他的舊物,經符咒一燒,也能遠程讓他傷上幾分,到時候我們乘虛而入貼個符咒,任他再強也得被封住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