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人焦急起來，走上前來便要幫我戴上。

「別動她！」阿離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

「汪陽，你信不過我？」青年人盯著我，難以置信。

我心里一片慌亂。一個是我合作了幾年的草蒲街朋友，一個是我剛認識兩天的陌生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應該相信阿離。

我狠狠心，把珠串丟回到青年人身前。

「阿離，你想做什麼？」他不理我，而是直面阿離。

「我能做什麼，你又想對汪陽做什麼？」阿離反問道。

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我抬頭望見，那煞氣，似是聚在了我頭上，且正在慢慢下降，似是要將我籠罩。

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又漫上了我的喉嚨。

「我……」我還未抓住阿離，便昏在了地上。

迷糊間我的手腕上突然多了一種冰涼的觸感，好像有人重新將珠串套回了我手上。

我努力睜開眼，發現青年人半抱著我，與我一同被困在四周的黑霧中。

「阿離……」我正要求救，青年人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

「阿離留了邪靈一條命，是要繼續完成這『三尸還魂』陣法，換他一條主魂可去投胎。」

「你摘了珠串，便失了庇佑，落入圈套了。」

「你應該信我的。」青年人冷靜地分析道。

「那現在怎麼破？」我心中刺痛，竟是被往日好友背刺一番，他著急救我，居然僅是為了我的生魂。

「往外走。」青年人將我扶起身，隨手指了一個方向。

我已無法選擇，只能和他一同走去，穿過厚重黑霧時，風聲獵獵，霧中時不時有影子穿過，讓人難以判斷虛實真假。

走到某處時，我踢到了一個東西，俯身一撿竟是阿離的葫蘆。

我遞給青年人，他端詳了一番，也想不出阿離為何會棄它不顧。

「撲——」我感到一陣刺痛，低頭一看，竟是阿離的黑手，生生刺穿了我的右邊胸口。

可惜阿離沒讀過書，不知道人的心臟是在左邊。

我忍痛將其拔出，將朱砂狠狠倒在黑手上，刺得阿離大喊大叫，閃現在了我們身前。

我趁熱打鐵，將朱砂抹上了他的額頭，青年人摸出符咒，快準狠地貼在了他背上。

剎那間黑霧退散，就連元辰宮上空的煞氣，也轉為了晴天白云。

阿離縮回了手，蜷在地上，變回了尋常模樣。

青年人報了飛警，陰差到的時候，剩余的煞氣已被收入了葫蘆中，只剩下癱坐在地上的老頭和阿離。

「老頭，好好投胎吧，下輩子再和他做兄弟。」老頭雖害過我，但我仍說不出狠話，只安慰了兩句。

阿離被陰差捆上了縛靈繩，扭送著從我身邊走過。

我沒有看他。

「汪陽，對不起。」阿離在我身后開了口。

我沒有回頭。

「走吧。」青年人的手撫上我的頭。

下一秒，他的手忽而收了力，在天靈蓋上來回摩梭了片刻，問我：

「你的主魂被人篡改過？」

14

人有三魂六魄，生魂游走天地，而主魂則處于天靈蓋中，主司人的性命。

我并無記憶，只知道自小去了道觀后，道長似乎對我施過什麼法。

「那你想恢復嗎？」青年人猶豫了一下，問我。

「當然！說不定我能記起來你。」我當然不愿被蒙在鼓里。

青年人在手上呵了口氣，念了個訣，重新按在我的天靈蓋上。

我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白霧，走入其中，我似乎看到了小時候的我。

原來我的「落陰」本領，是小時候自己悟出來的，無人教起。

第一次「落陰」，是在七歲那年的一次午睡。

當時姥姥燃起了一只廟里常用的素香，想代替蚊香驅一驅蚊子。殊不知我順著這香，竟無師自通地掉進了地府門前的草蒲街。

小時候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只當又做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夢，便在鬼市里逛了半天光景，東瞧瞧西湊湊，還擠進鬼群中看祂們打架。

我逛了一路，自然留了一路的生魂味道。初來乍到，我哪里懂得要收一收身上香噴噴的生娃娃味。

很快便有攤主撲上來，爭著便要奪了我的娃娃肉身，讓自己去陽間里逍遙快活幾十年一番。

說時遲那時快，我被一個少年捏著后衣領拎了起來，像只即將被斬殺的小雞。

「都別動！我看誰敢上前！」少年對著眾人怒目而視，把我放在了背后護著。

剎那間我看愣了神，眼前的少年好似鍍了一層金光，背影中迸發出了無限柔和的圣光，像個天使般把我拯救。

難道他是哪個聲名赫赫的家族后代，在此場面下方可如此鎮定，喝退眾人？

「我說你小子，怕是不想待了！」失了手的攤主見到手的肥鴨飛了，不由得大怒，轉頭便向我們撲來。

他身后的眾人更是餓虎撲食般，蜂擁上前，倒是沒有一絲畏懼之色。

「跑！」少年抱起我，兩條腿跑得飛快，七拐八扭地鉆著小路，倒是很快便把眾人甩開了，我身上的生魂味道也隨之飄散在風中，一時間也得了安全。

「你……你是怎麼來的？」少年放下我，佝僂著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呼哧呼哧地喘著。

「我做夢呢，隨便走走看看。」我失望地望著少年，心里滿是被欺騙后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