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歲那年,我目擊了一場殺人案,兇手發現了我,準備殺我滅口。
瀕死時,我說了一句話。這讓我免于死亡。
許多年后兇手落網,記者們如見血的鯊魚般追蹤我的痕跡,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
曾經救我命的那句話,竟是一句預言。
1.
連環殺人犯陳嶺落網后,反應極為平靜,他向警方一一供述了他「還記得住」的罪行。換言之,也有不少記不住了。
喪心病狂、喪盡天良,不足以形容其所作所為。
據他所說,只要時間地點「合適」,并且起了殺心,他就一定會下手,只有一次例外。
1998 年的除夕夜,他放過了一個女孩,當時那女孩年僅 19 歲。如今 18 年過去,那女孩也年近中年了。
供述到這里,陳嶺意識到十幾次喪心病狂中的一次「良心發現」,并不會影響他被判處死刑,于是不再多言,隨便幾句「那天是過年」「忽然不想殺了」,搪塞了過去。
陳嶺被執行死刑后,有關其唯一一次「良心發現」的傳言甚囂塵上。一切猜測指向了某地方美院老師,賀芝。
各路媒體記者聞風而動。
顯然,像陳嶺那樣的變態殺人魔,不可能因為「那天是過年」「忽然不想殺了」而放過一個極有可能向大眾揭露自己罪行的人。
一定另有隱情。
2.
我是賀芝,一個沒名氣的畫家,供職于一所地方美院,日常就是教書、畫畫,偶爾舉辦個人展。
我性格孤僻,心理敏感脆弱,被精神問題持久困擾,尤其懼怕受人關注。
直到連環殺人犯陳嶺令我名聲大噪。
他放過我的真正原因,只有我和他兩人知道。
1998 年,那個驚心動魄的除夕夜。他的手攥住我的脖頸時,我拼盡全力說了一句話。
他便放了我。我死里逃生。
3.
「請你告訴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有記者中,糾纏我最兇最久的那一位,叫陸澤銘。
「那是可怕的經歷,我不想再去回憶。」
陸澤銘糾纏了我一個多月,我無數次拒絕他。他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小報記者,仿佛已經把這次訪談當作了人生追求。
「賀老師,只要你告訴我答案,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面對他的執著,我不能說沒有感動,但我并非不愿而是根本不敢提起那天的故事——
我擔心一旦提起往事,事態就會無法控制。
4.
直到那一天,助理打來電話:
「今天陸記者看了你的展……」
我怔怔地聽助理說完,無聲地笑了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5.
咚咚咚。
正巧,陸澤銘敲響了畫室的門。
他進門,尚未開口,我已表現出歡迎的態度。
「我決定接受你的采訪了。」
陸澤銘很詫異,一時手足無措。
我深吸一口氣,向他坦言。
「那一年除夕,我死里逃生。
「陳嶺的手攥住我的脖頸時,我說了一句話,一句預言。然后他就放了我。」
「當時我也沒覺得那是預言,是直到 18 年后的現在才意識到的。我忽然意識到,是一語成讖的時候了。」我艱難地說。
「從頭開始,慢慢說吧。」我嘆了口氣,拿起水壺倒了兩杯水,「請喝水。」
他很謹慎,看到我先喝了,他才喝。
訪談正式開始。陸澤銘簡要介紹陳嶺的情況。
「連環殺人犯陳嶺,十幾年來作案不下十余起,受害者均為女性,第一次犯案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均為無差別殺人。
「陳嶺落網后,他供述的具體細節警方自然是不便透露出來的。直到死刑執行過后,才有關于其『良心發現』的傳言傳出,也就牽扯到了賀老師你身上。」
「是的。」
「據陳嶺所說,他是因為『那天是過年』『忽然不想殺了』而放了你,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我們調查過陳嶺的童年經歷,他父親早亡,童年都和母親相依為命。
「后來他和母親雙雙被歹人綁架,母親的娘家窮困出不起錢,他母親就被撕票了。他很小就孤身一人,遠赴外省打工。變態殺人魔,往往都會有這樣悲慘的家庭背景。」
我回想了一番,「這個事情,陳嶺好像也和我講過。」
陸澤銘追問:「他和你講過?所以他是把你當自己人了,還是你們原本就認識?」
「不認識,也不是自己人。他是無差別殺人,我們是偶遇。」我又一次澄清,「我不是他的共犯,我沒做過壞事。」
我切回正題,「所以你講他的童年經歷,想說明什麼?」
「說明他沒有家。沒有家,也就沒有過年。中國人的過年和家庭的關系是很密切的,過年時他看著別人闔家歡樂,說不定還會更加憤怒,更加極端。所以『那天是過年』這個原因對他來說,顯得太『正常』了,反而就不正常了。」
我表示同意:「我明白。『沒有家,也就沒有過年』,這點我確實深有感觸,我是孤兒,出生就被拋棄的那種,也沒有家。」
陸澤銘連忙道歉,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他環顧四周,轉移話題:「我看了你的展。」
「不必客套。我雖然神經質,但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我是個沒什麼天賦的人,只有出道作品是畫得最好的,出道即巔峰。
」
「但我很喜歡。我通過你的作品,想到了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