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爸的眼眶發紅,他抽著煙,嘆著氣。
我爸的皮膚黝黑,他是煤礦里的工人,我媽在工地打工,給人綁鋼筋,他倆身上都有病,都是累的。
我知道爸媽不容易,他們已經很努力的在賺錢,可賺到的錢也只有那麼一點點。
我爺死了,我二叔又瘋了。
這個家怕是要散了。
當著我爸的面,我不敢說話,不敢撒嬌,更不敢跟他提要求。
我知道他是我爸,但我們 1 年最多見 2 次面,他甚至都不知道我讀幾年級。
我爸又說,「這次走把小春子帶著吧,留在家里也沒人看著。」
我爸竟然主動說帶我走,我心里高興,恨不得跪在地上磕頭謝謝我爸。
我媽說,「工地哪有地方給孩子住啊?」
我爸緩緩起身,他說,「那就租個房子。」
我爸又進了病房,走廊里只剩下我和我媽。
我二叔現在身體不行,還需要在醫院養病,我爸就帶著我和我媽回了老家。
我爸給我爺辦了葬禮,家里的親戚都來了。
我爺的牌位擺在桌子上,棺材放在正中間,我奶哭的已經麻木,她的頭發銀白,像是蒼老十歲。
我爺才六十多歲,身體一直不錯,要不是這場車禍,他一定能活到八十歲。
我奶心理還記掛著我二叔,她說,「你們在家操辦喪尸,我去醫院給山子送飯。」
我想到二叔詭異的樣子,擔心我奶,「奶,你別去了,有醫生照顧二叔。」
我奶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她說,「你個災星,把你爺克死,又把你二叔克瘋,抓緊滾,跟你爸媽一起滾。」
08
我爸沒有說話,我媽也沒有說話,在他們眼里,我爺的死就是跟我有關系,我二叔出車禍,也跟我有關。
對了,我二叔和我爺是在同一個地方出的車禍。
撞死我爺的貨車司機,拉了 4 頭公羊,貨車司機也被撞死了。
聽說,他們到現場的時候,這 4 頭公羊正在舔地上的血。
我沒再說話,安安靜靜的跪在地上。
到了晚上,家里的親戚都走了,只剩下我們 3 個人。
我爸在院子里守夜,我媽帶著我去睡覺。
我媽在我旁邊睡,我就不害怕了。
很快我就睡著了。
第 2 天一早,我就看見我奶帶著我二叔回來。
我二叔小臉慘白,又恢復了平時的模樣,斯斯文文的。
我二叔跪在地上,給我爺的棺材磕頭,他哭的肝腸寸斷,眼睛紅腫,好幾次都上不來氣。
趁著我二叔磕頭的功夫,我奶把我還有我爸媽喊到一起,她說,「山子命苦,腦子出了問題,你們都別刺激他,醫生說只要好好調養,山子的病還能好。」
我爸說,「媽,你也別太著急,我看山子沒啥事,醫藥費的事我想辦法。」
撞死我爺的人家里也沒錢,根本無法賠償。
醫藥費的錢,還得我爸媽想辦法。
我奶嘆了口氣,她說,「你兩口子別太累,身體重要。」
這是我奶第一次關心我爸媽,至少是我第一次聽見。
我爸也是明顯一愣,隨后點了點頭,「媽,你放心。」
「你們在說什麼?」我二叔突然進屋,他打量著屋里的人。
我爸說,「沒說什麼,想著給爸下葬。」
我二叔笑了笑,他直接穿鞋上炕,「媽,我得回學校上學了,今天晚上就走,同學都開學了。」
我奶和我爸對視一眼,眼神慌亂,以我二叔目前的情況,他根本無法去上學。
我奶說,「上學不急,再等等,我給你老師打電話請假了。
」
我二叔抬頭看著我奶,冷冷的說,「為什麼請假?我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我得去上學,我才能出人頭地,讓親戚看得起。」
我二叔話音兒剛落,我奶的眼眶就發紅,「啥出人頭地,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管,我要出人頭地,給老周家爭臉。」我二叔猛地坐起來,瞪大了眼睛,他笑著打量我們,嘴里又說,「你們是不是以為我瘋了?」
我二叔笑著說,「你們說話我都聽見了。」
我奶已經接近崩潰,她哭著說,「你聽見什麼了?」
「你們說我瘋了,我沒瘋,我沒瘋!」我二叔突然跳下炕,拿起地上的凳子就砸在我爸身上,那架勢仿佛要殺人。
我爸跟我二叔扭打在一起,我媽還有我奶也過去幫忙,總算是把我二叔制服,把他綁了起來。
我奶說,「你們都走吧,我照顧山子。」
我爸說,「你怎麼照顧?你年紀大了,照顧自己都難。」
我二叔被綁了,他在土炕上翻來覆去的打滾,還傻笑。
如果我爸媽不在身邊,我奶一個人,根本治不住發病的二叔。
我爸做了一個決定,他讓我媽帶著我先走,他留在家里多照顧我二叔幾個月,看看情況。
畢竟,我二叔是他的親弟弟。
09
我和我媽坐上火車,去了省外。
省外的大城市很美,交通也發達,我媽找了個破舊的平房。
房子很小,做飯都需要在院子里做。
但我很知足,只要能呆在爸媽身邊就行。
院子里還有 1 棵櫻桃樹,上面長滿了櫻桃,很甜。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我爸也從老家回來,只不過他還帶回了我奶,以及我二叔,原本狹小的出租房又需要多容納 2 個人。
我爸終究是舍不得我奶,我二叔。
我二叔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四處張望著,他很喜歡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