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服務員走了過來,將激動的方老頭遠遠拉開,其中一人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快走吧,離開這里,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還在猶豫,那人朝店里努了努嘴。我順著看去,滿店的食客都用興奮的目光看著我,一副蠢蠢欲動的神色,仿佛都和方老頭一個樣子。我打了個寒顫,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一瞬間,外界的寒風席卷我的身體,我抱著胳膊瑟瑟發抖,眼前突然一花,肩上被人輕輕拍了拍。
「小伙子,看你都凍得不行了,進來暖和暖和吧。」
我一愣,回過神看向四周,哪里還有什麼涮羊肉店?我明明就還在北京東站門口,身后是間簡陋的小賣部,店主正半開著門等我進去。
6、
北京東站頗為老舊,周圍沒有什麼超市和便利店,這間充滿時代特色的小賣部是唯一的補給點。我謝過店主的好意,走進門內,暖氣一下子包圍了我,把寒意驅散一空。
為表感謝,我買了一包煙和一桶泡面,借用店里的熱水把面泡開,站在柜臺前吃了起來。
暖暖的面湯下肚,我仿佛又活了過來,腦中則思考著剛才的一幕幕。是我的幻覺嗎?還是我做了一個逼真的噩夢?我有些摸不清楚。
「別看我店里條件簡陋,但要不是有我這家店,來往的乘客連口泡面都吃不上。」店主笑呵呵地和我閑聊著。
我心中一動,問道:「您在這里開了多久了?」
「得有二三十年了吧,」店主感慨道,「以前這里還叫東郊火車站呢。對了,你從哪兒來?」
我尷尬一笑,把車票掏出來給他看。
店主也是一愣:「您還真是……有興致。」
他心里真正想說的,是吃飽了撐著吧。我苦笑,隨后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您聽過西去居嗎?」
店主表情似乎一變,但一閃而逝又像是我的錯覺:「沒聽過,是棺材鋪嗎?那您得去馬駒橋找了。」
算了,估計是噩夢。我吃完面,也沒有再去完成賭約的興致了,買了一趟回北京西的車票,離開了這里。
檢票的時候,車站的工作人員突然指著我的手臂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一愣,低頭看去,淡藍色的襯衫袖口上,印著一個鮮艷的血手印!而且這手印頗為纖細,像是被手骨印上的。我立刻就想到了方老頭攥住我的那一幕!
這不是噩夢,是真實發生過的!
「剛才流鼻血……」我搪塞了幾句,糊弄完工作人員上了車。
驚魂不定地回到家里,我整夜沒有睡著。
7、
第二天一大早,佟金水就找上門來,要驗證我賭約的完成情況。
我沒有配合他,而是拿出方老頭給我留下的地址,拽著他問道:「這地方在哪兒?帶我過去。」
「宣武區?早沒了!」佟金水詫異地看著我,「你剛來沒幾年不知道,早就改成東西城了!」
但面對我的一再要求,佟金水還是帶著我找到了西城區的一處雜貨鋪。
「喏,就是這兒。」他指了指。
我一言不發地走進去,在雜貨鋪買了包煙。店主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眉宇間有股苦澀,似乎并不如意。假意和他聊了會兒,我問道:「您貴姓啊?」
「姓方,怎麼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猶豫了片刻,留下了一句話,轉身就走:「有空的話,檢查下書房的地板吧。
」
看完我的一舉一動,佟金水有些摸不著頭腦:「你發什麼神經呢?」
我深吸一口氣:「老佟,我給你講件事……」
聽完我說的一切,佟金水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想不到,居然是真的……我以為只是傳說而已。」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佟金水知道些什麼!我一把攥住他的袖口:「你是故意的?我昨天差點就死了你知道嗎?」
面對我的怒火,佟金水連連解釋:「我哪知道這麼危險?我還覺得這就和讓你去鬼屋住一晚上一樣的……去年我打賭輸了,你不就讓我去公墓露營來著嗎?」
我苦笑,公墓里什麼都沒有,可這西去居是真的有鬼啊!但我的火氣也消了大半,只是逼他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佟金水露出回憶的神色:「你知道的,我爺爺是個老兵……」
佟金水的爺爺年輕時跟著部隊四處打仗,雖然僥幸混了個全乎人,但也落下了不少暗傷,年紀大了,全都成了要命的事。五年前,他老人家終于扛不住,躺倒在病床上。
他生命中最后的幾個月里,只念叨著兩件事,一是說自己對不起以前的戰友,二是總說要再吃一頓涮羊肉。羊肉大補,但以他此時的身子骨,佟家人又哪敢讓他碰?虛不受補吃出問題來怎麼辦?這件事就一直敷衍著。
但有一天,老爺子卻突然從病房里失蹤了!一個彌留之際的老人,能跑去哪兒?佟家人急得團團轉,卻四處都找不到人。想到老爺子說過要吃涮羊肉,他們還專門去東來順的門口蹲守了一天,卻一無所獲。
第二天一大早,老爺子又自個兒回到了病房,走路呼呼帶風,好像根本沒病的樣子,只是決口不提昨天晚上去了哪兒。
但佟家人卻心里有數,這怕是回光返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