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得好像五臟六腑都碎了。
但哥哥,一定比我痛幾十倍、幾百倍吧?
窒息的爸爸媽媽,一定比我難受得多吧?
我咬牙站起,撿起掉在一邊的刀。
可是,紅衣鬼沒給我刺她第二刀的機會。
我反復被她抓起,撞在墻上、天花板上、床腳上。
血止不住地從我喉嚨里嘔出。
我已經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你是誰......」
「為什麼......」
紅衣鬼一把揪住了我的頭發,一張衰老的臉貼到我面前。
「車很快就要來了。」
我第一次聽見了她的聲音。
可是......
什麼?
什麼意思?
她撿起了我掉在地上的刀。
刀刃貼到了我的喉嚨上。
我要死了。
【保護好琳琳,我們才會得救。】
可是,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應該保護好自己的。
為什麼我沒能做到……
「再見了——」
15
紅衣鬼瞬間在我面前消失了。
在我拿起地上的一塊碎鏡,并望向鏡中的時候。
果然奏效了。
哥哥那個實驗,啟發了我。
當時,我直視鏡子的時候,紅衣鬼不會和我同時出現。
這不是紅衣鬼的惡作劇,而是這個奇怪幻境里,紅衣鬼也要遵守的「規則」
沒錯,我相信這里不是真實世界,而是幻境。
或者,夢境。
【哥哥會在三天后自殺。】
【別讓爸爸出差。】
【要在天亮之前殺了媽媽。】
【天意不可違。】
這是一個噩夢,充滿失去至親和生命的恐懼。
我依然無法理解爸爸留下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保護好琳琳,我們才會得救。】
難道,這是我的夢?
難道只要我從夢境逃出去,我的家人都會回來?
之前,我和哥哥都以為,紅衣鬼是媽媽的精神所化。
但我忽略了一點。
我和媽媽長得很像。
紅衣鬼,可能就是我自己。
無論如何,現在我要找到離開這里的方法。
【車很快就要來了。】
這是紅衣鬼要殺我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這是夢境給出的,唯一跟「離開」有關的提示。
我來到陽臺,用余光迅速瞥了樓下一眼。
又立即盯著手中的半塊碎鏡。
只要我緊緊盯著鏡子,紅衣鬼就不會出現。
天快要亮了。
樓下果然停著一輛白色的面包車。
16
我的目光死死盯著鏡子,把刀藏在衣袖里,出了門。
按下電梯。
電梯門打開,我走進去,按下 1 樓按鈕。
電梯門緩緩關上。
「等等!」
一個人沖過來,擋住了門。
接著,又從不同方向,沖進來兩個人。
我被擠到了電梯最里面。
她們進來后,都轉過身,背對著我。
但從鏡子里,我看到了她們的側臉。
我全身汗毛聳立。
她們分別是青年的、中年的、老年的,我自己。
不同年齡的四個我,同時進入了這部梯廂。
我們都心照不宣地沉默著。
我把藏在衣袖里的刀子握緊了一點。
也把碎鏡握緊了一點。甚至劃破了手,滲出鮮血。
一樓到了,我們先后走出電梯。
來到白色面包車旁,司機探出頭,對我們豎起一根手指。
「只有一個座位了!」
看來紅衣鬼不會出現了,四個我都放下手中的鏡子,互相打量彼此。
誰上車?
「既然我們是同一個人,那就看誰離開這里可以利益最大化。」青年的我說。
「我們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在幻境里,離開之后是醒來嗎?還是什麼情況?我們一無所知,如何判斷利益?」中年的我質問。
「你會帶我們其中一個去哪里?」老年的我問司機。
司機只催促道:「你們還有 5 分鐘做決定。」
最后,我們決定看運氣。
四個我都把手中的碎鏡砸在地上,挑出砸碎后最大塊的鏡子。
誰的鏡子最大,誰上車。
我贏了。
可就在我準備上車時,老年的我突然從身后抓住我的頭發,一把冰涼的刀子從我喉嚨上劃過。
「對不起,魏琳琳......」
老年的我在我耳邊說。
我踉蹌幾步,倒在地上。
老年的我朝不遠處的綠化帶招手:「陽陽,快過來,上車了!」
一個小男孩從綠化帶站起,沖向白色面包車。
老年的我把小男孩放到車上。
「走吧,師傅。」老年的我對司機說。
面包車關上門,緩緩駛走。
老年的我流著淚,向小男孩的背影揮手。
青年的我和中年的我,面無表情地目送著面包車遠去。
原來她們早就商量好了。
我不甘地流下眼淚:「你們騙了我……你們欺負我……」
青年的我來到我身旁,蹲下來,輕輕撫摸我的腦袋。
「琳琳,睡吧,所有悲傷和痛苦,都會消失的。」
「別怕,別怕,睡吧……」
17
圳東老人院。
護工小玥領著一家三口,來探望一個叫魏琳琳的老人。
魏奶奶已經 70 多歲,因為患上阿爾茲海默癥,一年前被送進這里。
小玥剛接管魏奶奶的時候,對她的印象并不好,不是嫌棄廁所臭,就是抱怨風扇葉上有灰塵,總之,是個尖酸刻薄的老人。
但自從得知小玥有個哥哥后,魏奶奶卻一下子和小玥親近起來。
她不犯糊涂的時候,總是熱衷于跟小玥談論自己的哥哥。
從一次次碎片式的交談中,小玥漸漸了解這個老人。
魏奶奶從小讀書、長相不如哥哥,因此得不到母親的喜歡。
她父親又是個不問家事的人,在父親一次出差的時候,母親發現了他出軌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