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家里，死狀和陳二一樣，肚子被剖開，血流一地，枯枝一樣的手高高舉起，

那手上還掛著一個銀戒指，

那是姐姐的物件，白生在中秋前一天，親自給姐姐帶上的，

中秋一過，姐姐身上所有的東西被好事的村民搜刮干凈，卻沒想到這個戒指竟然到了張大娘的手里，

張大娘的兒子跪地哭泣不止，一把鼻涕一把淚，

“是月娘，是月娘回來了，我親眼看見的，她怪我娘，所以才害了她。”

“張家小子，你別急，慢慢說，那月娘為什麼要找你娘報仇啊？”

張家老大癱坐在地上，愣了許久才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招娣被扔到月娘坡后，我和娘半夜又給挖了出來，隔壁村有家兒子早死，想給孩子配個冥婚，我們一時鬼迷心竅，才......”

張家老大在村長和周圍人的責備的目光中咽了咽口水，慌忙補救道，

“不過沒有配成，人家嫌棄身子不完整，給退了。”

村長舉起拐杖重重打在張家老大背上，發出“咚”的一聲沉悶，

“月娘的尸體呢！”

“我們給，給扔回月娘坡，第二天再去看就沒了，應該是，是被狼叼走吃了。”

娘眼珠子滴溜溜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這可憐的女兒啊，怎麼死之后還要受這樣的苦楚啊。”

“身前不好過就罷了，死后怎麼連個全尸都沒有啊。”

娘邊擠眼淚邊一拳一拳捶打在張家老大身上，卻惹的周圍人忍俊不禁，

娘生了弟弟后，身子越發圓潤，此時和張家老大扭打在一起，就像一只肥母豬對上一只瘦羊羔，

格外滑稽！

我也有點想笑，笑的是，娘做這麼一處，難道真的在乎自己的那個女兒，我的姐姐嗎？

不，她在乎的只有自己和能支撐她后半生幸福的那個兒子。

村里人更害怕了，尤其是中秋夜晚的那些男人，

紛紛擔心自己也會被開膛破肚，唯有爹娘半夜窩在床上，悄咪咪數著張家老大為了息事寧人給了多少錢。

“那個死丫頭死了都一年了，還能弄這麼多錢，你看我說送她去做月娘是對的吧，這不比收彩禮多。”

娘討好地展示著自己手心的綠色票子，完全不因為自己慘死了個女兒而傷心難過。

而我趁著夜色拍下模具中的月餅，一朵小小的花展露在上面，

那個圖案，分明是去年月餅的圖案。

7

距離中秋還有八天，

我弟弟死了，

一塊月餅塞在嘴里，活活噎死的，

弟弟也很懂事，臉被憋得青紫，也一聲沒哭，就這麼離開了這個世界。

爹娘因為昨晚數錢過于興奮，半夜嚷著喝酒，

喝完后床嘎吱嘎吱響了半晌，顧不上看孩子就睡了過去，

早上一摸，小小的身子冰涼，

爹頓時暴起，舉著鋤頭要打死娘，從家里追到村長家，

好像一頭暴躁的牛附在了爹的身上，娘抱著僵硬的小身子抱了出去，邊跑邊回頭，

一個躲閃不及，爹的鋤頭還是落在了娘的肩膀上，

娘一個翻滾跌進了路邊的泥地里，弟弟的尸體扔到了路邊，

最終還是村長站了出來，他弓著腰扶著一位瞎眼老人進了我家，

待人坐穩在大堂的椅子上，村長才抽出身子來狠狠踢了我爹一腳，

“你是越活越回去嗎？你那手勁加上鋤頭，是要打死你婆娘嗎。”

爹還有點委屈，往旁邊躲了躲嘟囔道，“她沒看好我兒子，讓我家斷了后，我還不能打死她嗎？”

村長恨鐵不成鋼，“兒子死了還能再生，你真以為現在找個婆娘好找啊。”

教訓完了爹，村長又忙不迭給瞎眼老人點煙，

老人吧咂幾口煙，才慢悠悠開了口

“是按照我的吩咐做的吧？”

村里是三十年前開始供奉于月娘的，也就是那個時候瞎眼老人定居在村里后山，平時不出來幾次，

瞎眼老頭親自選了風水寶地，

村長連連點頭，卻又突然僵住，他是這樣做的，可底下人不一定啊，

可村長不敢說話要是讓瞎眼老頭知道自己沒按他吩咐的做，估計就不會再幫村子發財了，

老頭眼睛自然看不到村長心里的六九九和面上的糾結，老神在在地繼續說道，

“既然如此，區區小女子還敢做惡，讓我出手大題小作。”

躲在門后的我，誰也沒注意到，

也就是因為此，我才知道事情沒有我想象中的簡單。

8

“黑米當道，看哪個女娃還敢來作祟，既然選擇成了月娘，就應該接受自己的命運。”

瞎眼老頭吩咐村里人購買黑米將村子灑遍，不能留一絲空隙，

“馬上就中秋了，她肯定還會再來，不能讓她破壞我們祭拜月娘。”

老頭語氣堅定地像塊臭石頭，翻白的眼珠不知看向誰，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低下了頭，除了我，

老頭似乎篤定了回來報仇的月娘是姐姐，也篤定了姐姐會在晚上再次回到村子，

可他太自大了，自大到忘記了，不是所有人都有錢、都舍得去買那昂貴的黑米的，

也漏算了，還有我，這個準月娘，

誰會想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