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聲巨大,牽動肺腑,使得劉協瘦削的身體不斷的顫抖起來。陣陣咳嗽,更使得劉協蒼白的臉變得漲紅。
劉琦輕輕給劉協拍背,心中思考著劉協的情況。
許久后,劉協才停止咳嗽。只是他捂著嘴的手帕,已經被鮮血染紅。
劉協看了眼,很隨意的收起,感慨道:“皇兄,朕今天和你說點交心的話。朕身體很差,恐怕時日無多了。”
劉琦安慰道:“有朝中的御醫,陛下會恢復的。”
劉協搖了搖頭,緩緩道:“朕的身體,朕很清楚是什麼狀況。人啊,就是不到最后,就始終抱著一絲希望,始終不會面對現實。”
劉琦保持了沉默,沒有表態。
劉協的話真假無法判斷,他暫時不清楚劉協的心思,萬一是麻痹他呢?
劉協繼續道:“朕被西涼軍暴打,成了太監,更是大漢朝第一個太監皇帝,成為無數人口中的笑柄。當時朕悲痛欲絕,恨不得立刻死了。”
“可是,朕又不甘心。”
“朕總是覺得,萬一治好了呢?萬一能重振雄風呢?朕想著有了兒子,一切就不一樣。”
“所以,朕聽說丹藥能治病,就瘋狂的煉丹吃藥。沒想到,卻是沉淪了盡去,享受著服用丹藥后迷幻的場景。明知丹藥有毒,卻繼續服藥,感受吃了丹藥后的夢幻。”
“前些日子,朕半夜突然吐血,竟是昏死過去。過了一個時辰,朕才醒了過來。朕誰也沒有告訴,裝作沒有發生一樣。可是這一次的昏死,讓朕有了不一樣的感觸。”
劉協感慨道:“朕真正感覺到了死亡的臨近,所以讓人診斷一番。御醫說調養,實際上朕看御醫顫抖的手,以及那惶恐的姿態,朕已經知道了情況。”
劉琦安慰道:“陛下放寬心態,只要不再吃藥,肯定能調養好。”
“沒用了!”
劉協再一次搖頭,自嘲說道:“朕時常咳嗽吐血,晚上更是輾轉難眠,徹夜徹夜的睡不著。就算睡著了,也是無數的夢境浮現。”
“有時候,朕夢到了父皇,夢到自己面對著大漢的列祖列宗,醒來后又是渾身大汗。更有時候,朕夢到被無數西涼軍暴打的場景……”
“朕的情況,哪里還能治療呢?如果能治療,御醫就不至于是惶恐的神態。”
“朕也認命了。”
劉協長長的說了一番話,呼吸更是急促。他調整了半晌,雙手抓著劉琦,鄭重道:“朕打算禪位給皇兄,讓你早些當皇帝。然后,朕就可以安安靜靜的去死。”
他說到激動處,又咳嗽了起來,咳嗽聲牽連著肺腑,進一步又咳血。
劉琦卻非常冷靜。
他很清楚一點,越是在緊要關頭,越要鎮得住穩得住,不能有絲毫的急躁和慌亂。如果最后的一哆嗦飄了,可能是滿盤皆輸。
或許,劉協是出自真心的。
可是萬一呢?
劉琦賭不起,再一次說道:“陛下言重了,您的身體肯定能治好的,沒必要禪位。”
劉協頹然道:“皇兄不信任朕嗎?”
劉琦搖了搖頭說道:“臣是陛下提拔起來的,怎麼會不相信陛下呢?”
劉協滿是血絲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無奈,感慨道:“朕現在,終于明白皇兄為什麼能成事了。臨大事而不懼不慌不亂,的確是皇兄高明。”
“不過,朕是真心的。”
“朕深感人生之艱難,更知道身體撐不了多久。”
“朕的心中,實際上很感謝皇兄。因為有皇兄,才力挽狂瀾控制了局面,讓朕看到了大漢再興的希望,朕不會是大漢的亡國之君。”
“昔年王莽篡漢,使得大漢朝中斷。”
“如今大漢朝雖然分崩離析,卻在皇兄的鐵血手腕下,漸漸恢復了生機,又滅了袁術,誅殺劉焉,再度建立起中樞的震懾力。”
劉協眼神頹然,說道:“朕感激皇兄,所以朕沒有撒謊。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朕是真正想要禪位給皇兄。”
劉琦思考一番,表態道:“陛下好好的將養身體,沒必要禪位。就算未來大不測,因為大漢局勢好轉,陛下也可以理直氣壯的去見列祖列宗。”
禪位看起來美好。
實際上,對劉琦并不好。
一旦劉協禪位,劉琦就容易被人臆測,也容易被人潑臟水。現在的局勢下,劉琦也不需要立刻當皇帝,只需要穩扎穩打就是。
劉協笑了笑道:“罷了,朕就再當幾天皇帝。說實話,朕曾經想過和皇兄掰腕子,想過重振雄風和皇兄奪權。可是天不假年,身體更是不支持。”
“朕的身體每況愈下,無法和皇兄掰腕子了。”
“另外朕也想過,干脆過繼皇兄的兒子冊立為皇太子,再和皇兄斗一斗。朕思來想去后,還是放棄了,皇兄名正言順的繼位更好。”
劉協捂著憋悶的胸口,一字一頓的說道:“大漢朝在皇兄的手中,才能真正再興,所以朕全力支持你,不再掣肘。”
劉琦只能安慰劉協。
他也大致明白,劉協的身體是真的扛不住了,才放下一切和他交心。
兩人交談著進入宮中,劉協設宴為劉琦接風洗塵。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劉協端起酒樽,環顧所有人道:“劉焉老賊背叛大漢,如今被皇兄剿滅。”
“這是大漢朝的大喜事。”
“只是,朕這段時間深感身體的虛弱和乏力,感覺隨時都可能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