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縱馬進了司徒府,卻一揮手,將一眾宮廷侍衛,都留在了司徒府外,身邊只有朱儁和皇甫嵩跟隨。
陸遠策馬而入,漫不經心道:“陛下胸懷,當真豪邁!這次與陛下分別,不知何日可再見,還請去客室一敘!”
皖城自然莫非王土,但劉協能不能暢通無阻,還要看他能不能守皖城的規矩!
“將軍,何不去高處暢談!”
劉協走上一條閣樓甬道,拾階而上,邊走邊道:“屋舍之內,以茶為將軍踐行,太過寒酸,配不上將軍勇烈!只有這凜冽北風,才配得起將軍的羽檄爭馳無少停!”
他同時微微擺手,將皇甫嵩和朱儁攔下,獨自一人登上閣樓等待。
“陛下之偉岸,末將無以言表!”
陸遠走上閣樓,環顧下方道:“曾有人跟末將說過,螻蟻之地,目及寸許,鷹擊長空,搏殺千里!陛下如今居高臨下,俯瞰全局,可曾看清了?”
他已經確定,此刻劉協登高望遠,再是慷慨激昂,還是要尋人!
還有自己的準岳父,肯定是把他的吹牛之作,全都說給了劉協!
否則劉協怎麼會如此,句句不離自己抄襲的那首遠征軍軍歌!
不過少年天子,確實有種氣質,收買人心間,不會讓人反感!
現在歷史已經改變,劉協再不會被李傕郭汜囚禁,更不會被王允架空。
有了足夠的時間發展,一切都有了變數!
“將軍,你我心意,彼此皆知,不必試探!”
劉協若無其事:“朕此次前來,只想告訴將軍,江山社稷,不容朕絲毫懈怠,朕不會有任何把柄!朕的種子不是交易,只是不想明珠蒙塵,天下百姓,更不該因饑寒而死!”
他目光逡巡,在府中流連,只是神色淡然,可見其心性。
身為天子,依舊心高氣傲,不容人威脅!
“陛下,末將懂了!”
陸遠輕嘆一聲:“單憑陛下心胸,百姓不該饑寒而死,末將就不會再追查此事!只是一日之間,陛下變化如此之大,倒是讓末將惶恐了!”
上次朱儁前來,劉協還在擔憂他安排的人。
一日之間,劉協就已經如此淡然,只為了不留把柄!
而且關于百姓之言,赤誠坦蕩,更可見其心性變化!
“將軍不會知道,朕這一日,經歷了什麼!”
劉協坦然自若:“朕本該是一逍遙王爺,無緣皇權!可惜天意弄人,竟在此時登臨大寶!祖宗基業不容旁落,以至于朕,舉目四望間,倒真成了孤家寡人!”
他言辭慘淡,語氣卻沒有絲毫蕭索,只有平靜。
陸遠不禁思忖,這樣一個少年,一生不得自由,確實堪稱天意弄人!
此刻劉協還能銳意進取,但如果沒有自己改變歷史,劉協始終被囚禁,終究會銳意盡失!
猛虎入籠,時日久了,也只能等人投食!
“將軍,還是說正事吧!”
劉協淡然笑道:“朕近日會有番動作,事成之后,朕會去皖城看看!如果事敗,會有更合適的人前去!朕知道將軍會勸諫阻攔,但將軍攔不住,朕被囚禁得太久了!”
陸遠怔了怔,劉協這一日到底經歷了什麼,又來這般如此決絕!
此刻京城能安穩就不錯了,還要對外動作,不知兵事兇險?
而且意思明顯,如果事敗,可能要就此身死,或者再被囚禁!
只是劉協已經將他要說的話,提前堵住了,攔不住!
“陛下,合適的人是誰?”
陸遠稍稍思忖,試探道:“陛下臨朝,可見京城忠骨猶在,這一日之間,為何如此倉促!”
他無法開口阻攔,卻也想知道劉協覺得,能代替他做皇位的人是誰?
而且他更疑惑,難道是劉協臨朝,發生了什麼意外?
“將軍盡可放心ʝƨɢ,不會是董卓委派!”
劉協漫不經心道:“將軍也不必試探,朕為此事籌謀良久,并非一日之功!也是為此事落得孤家寡人,如此付出,此事勢在必行!”
陸遠心頭沉吟,這樣就把幽州劉虞,荊州劉表排除了!
不過此時的皇位就是燙手山芋,正宗皇室沒人愿意接手!
像劉備之流倒有可能投機取巧,不過劉備已經死了!
只是劉協總提孤家寡人,神色不變,卻是可憐兮兮。
好像他沒有皇后貴人一樣,著實古怪!
“還是陛下去皖城吧,末將不認識別人!”
陸遠沉聲道:“末將勸不了陛下,也幫不上陛下!只能送陛下一物,或可救陛下一命,或可幫陛下自行了斷,免受凌辱!希望陛下終生用不上!”
他說話間取下臂上袖弩,遞給劉協。
權衡之間,還是這個天子去皖城最合適!
如果劉協去不了,那就不如自行了斷,免得活受罪!
“這個,將軍竟然送出如此重禮!”
劉協把玩了一下袖弩,終于動容:“之前朕為人所困,卻不敢言死,但現在朕得了自由,有了安排,倒是再不必受辱了!孤家寡人,一死也未曾不是解脫!”
他神色喜悅,言語中卻已萌生死志!
“天子該有天子的體面,無論生死,都是天子的命!”
陸遠微微皺眉:“陛下還是多往好處上想想吧!朝中猶有忠骨,宮中尚有貴人,何以如此頹喪!末將的禮物,是為了在皖城見陛下,早已言明,希望陛下終生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