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僧會一臉詫異,稍顯慍怒:“小僧周游交州,雖然至今毫無建樹,但始終與人為善,終究能得一聲禮遇!陸施主不愿相敬小僧,就如同對佛祖無禮,難道不怕身后無間地獄?”
直到此時,他還是沒弄明白!
只是看這位陸施主在此布施,才讓他敢于進城!
相見之后,此人也一直和顏悅色,讓他心中稍安!
但現在怎麼剛說幾句,就把大師變成大和尚了?
而且言辭犀利,咄咄逼人!
語氣之中也毫無敬意,把他佛門當什麼了!
“陸某說了,不是施主!你這禿驢再敢廢話,陸某就是屠夫了!”
陸遠緊了緊腰刀,面沉似水:“陸某曾見過靈隱寺住持!大師言稱四大皆空,自己只是禿驢!佛法無邊,只為導人向善,給人平安喜樂,絕不會以死后極樂相誘,更不會以無間地獄恐嚇!”
他頓了頓,繼續道:“陸某也曾為我佛傾囊捐贈,只為給戰友求個平安!結果大師卻笑我愚鈍,言稱佛祖不受賄,受賄的只是世間的貪婪人心!”
他回想前世際遇,也不禁稍稍動容!
靈隱寺那位,才是真和尚,有著大智慧!
而此時的佛門,卻儼如還未開化的野蠻信仰!
“靈隱寺?小僧從未聽聞!”
康僧會回身,接過牟融遞ʝƨɢ來的饅頭熱水,邊吃邊道:“陸施主所謂大師,終究錯了!如果佛法如此無力,還如何堪稱佛法無邊?如果我佛不受布施,還如何廣招門徒,壯大佛門?”
他神色自若,如同要與陸遠辯理一般!
可惜陸遠卻毫無興趣,只是怔怔盯著他手中的饅頭!
那是他們奪了番禺城糧倉后,賑濟百姓的饅頭!
如今揚州斗米未到,況且揚州本就境遇窘迫,這份賑災也一樣艱難!
每個城中難民,每日也只能得一個饅頭,以及隨意飲用的熱水而已!
畢竟他們還要保證大軍飲食,有了刀兵,才能護得住錢糧!
這是后世的軍事理論,與岳家軍凍死不拆屋,餓死不征糧完全不同!
如果大軍挨餓受凍,以至于戰力不足,無力抵擋敵人,最終還是會害得百姓任人劫掠!
如此名聲雖好,卻終究只是個人招牌,不是大義所為!
他對此深以為然,也是同樣作為,但還是想著盡量讓百姓吃飽!
至今也想到了靠交州外圍的廣袤叢林,先幫百姓渡過此劫!
但現在這份賑濟,竟然跑到了兩個和尚手里!
還言之鑿鑿,吃得如此理所當然!
“這個……這是難民的吃食吧!你們竟然向難民伸手化緣,還他娘的要不要臉!”
陸遠臉色鐵青,指著饅頭呵斥:“你可曾知道,你拿走他一個饅頭,他今日就沒飯吃了!他給你饅頭,是心存善意,把你當成了苦難之人!你得了他的布施,卻如此理所當然,不會心中有愧嗎!”
他心中怒火陡生,幾乎無可抑制!
之前不想嚇到交州百姓,這才裝出幾分善良姿態!
現在卻是顧及不得!
什麼是非曲直,大道理念,他都已不愿理會!
唯有讓百姓吃飽穿暖,才是他奉行的真理!
“陸施主,你何故平生嗔怒?”
康僧會詫異不已:“小僧所得,俱是以佛法感化而來,何愧之有!他們與我佛結緣,死后榮升極樂,這是何等幸事!反而陸施主兇相畢露,難道不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心有疑惑,但更多的還是惶恐!
這位陸施主號稱陸扒皮,傳言喜怒無常,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此人不知佛法,明顯與佛門無緣!
此次自己要個顏面,就得趕緊離去!
不能與此人多做計較!
不過揚州饅頭,確實好吃!
又有官府賑災,倒是自己化緣的好去處!
只要能在揚州廣收門徒,壯大佛門!
到時無論是誰,也都得對自己禮遇三分!
就算是再遇陸扒皮,也能多了說話的本錢!
康僧會念及此處,再看陸遠臉色變幻,被自己駁得啞口無言,無話可說!
不由稍稍滿意,一時也再無意逗留!
只是他剛要告辭離去,陸遠卻已率先開口!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陸遠終于反應過來,猛地揮刀,砍翻了一旁正在吃饅頭的牟融,這才心滿意足道:“他向難民伸手化緣,卻恬不知恥,因此陸某送他榮升極樂!不過你罪孽深重,還無法陪他前去!”
他收刀還鞘,掃了掃倒在血泊中的牟融,再次側目看上康僧會,似笑非笑:“如今陸某已經放下了屠刀,是否可以成佛了?”
他之前只是震驚,對方臉皮怎能如此之厚!
就算是劉大耳四處化緣,卻也不會拿著難民的饅頭,說這是難民之幸!
就算以張飛的無恥,強搶夏侯淵女兒當小妾,卻也沒臉說這是夏侯淵之福!
反倒是這個康僧會,此時竟然還能處之泰然,安之若素!
“你……你……你與我佛無緣!”
康僧會滿面駭然,吞了吞口水,緊繃著臉色道:“你對我佛如此不敬,死后必定……必定……小僧不忍多說,這就告辭離去!”
他心中惶恐至極,不敢多說,也不敢逗留!
這人喜怒無常,翻臉無情!
說不定那句話不對,就會一刀砍翻自己!
“你敗壞佛法,罪孽深重,現在還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