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番布置,卻必是陸遠授意!
荀彧早已奔波地口干舌燥,當即打開食盒,斟滿美酒!
帳內瞬間酒香彌漫,肉香撲鼻!
一碟叫花雞小菜,吃得荀彧滿嘴流油!
隨即便已喝著美酒,吃上了另一食盒中的烤兔肉!
心頭滿是暖意!
無論如何,這是陸遠對他治理皖城的認可!
他在皖城的心血,沒有白費!
連連吃光了六碟小菜,荀彧終于酒足飯飽!
不過想起陸遠對待食物的態度,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逐個打開食盒!
一卷明顯臨摹的書籍,讓他稍稍詫異!
只是剛一翻閱,就不由臉皮一燙!
心頭從容,險些當場失守!
匆忙環顧一圈,如同做賊一般!
見著帳內確實沒人,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暗暗嘀咕,黃帝內經中的房中術失傳已久,怎麼會出現在軍營?
如此瑰寶,竟然臨摹地這般粗糙!
這顯然不是徐庶,陸遠,或水鏡所為!
其他眾人,卻根本無從猜測!
只是這般臨摹,也不知到底外傳出去多少份!
雖是天道人倫,但難免有礙民俗風化!
荀彧稍稍遲疑,終究還是小心翼翼收起!
畢竟祖宗教導,知之而不行,雖敦必困!
荀彧心頭隱隱亢奮,不知最后一個食盒還會有何珍寶!
既然陸遠認可了他在皖城的付出,就總不至于小氣!
只是食盒一開,他卻不由一怔!
入目所見,空空如也!
荀彧呆了呆,有人大意,忘記了?
有人故意開自己玩笑?
不過這是陸遠授意,斷不會如此!
他稍稍沉吟,猛地瞳孔一縮,神色一滯!
一臉從容與笑意,當即僵在一起!
眸中神采變幻,遲疑,錯愕,木然,似乎只在一瞬!
腦中只剩一句陸遠言語,往返徘徊!
吃了陸某的飯,就得干陸某的活!
荀彧木然僵坐,深深吸了口氣!
一個空食盒,言外之意,自己是在吃白食嗎!
揚州規矩,沒人可以不勞而獲!
自己這個規矩的締造者,終于犯了揚州規矩嗎!
陸遠過河拆橋,怎麼會走到如此決絕的一步!
雖然揚州那麼多太守和都尉,都在過河后無故失蹤!
荊州趙范等人,也是在投降后死于軍法!
可這些人有礙民生,都是該死之人!
自己卻兢兢業業,始終在為百姓奔波!
荀彧閉目良久,在桌案上鋪陳紙張,提筆蘸墨!
有心書信,一時卻不知所言!
無論給家族,還是陸遠,抑或其他親朋!
心灰意冷之中,才知立場之難!
此時此刻,竟不知該向誰訴說!
荀彧木然起身,終于長長吐出口中濁氣!
事已至此,多思無益!
自古帝王,哪一個不是生性涼薄!
已有如此暗示,自己又何必等著受辱!
荀氏名門,自該有最后一絲體面!
荀彧大袖一揮,終于露出一柄短刀!
神色在木然之中,漸漸剛毅!
短刀臨頸,已然心如死灰!
只是尚未動作,卻被一聲輕咳打斷!
“荀大人,你這是作甚!”
陸遠隨著聲音進帳,一臉錯愕:“荀大人難道忘了,你在京城掛印辭官,置天子于不顧,已是不忠!如今天下戰亂紛紛,百姓嗷嗷待哺,你還想于此時自盡,再行不義?”
荀彧神色自若,一聲輕笑:“將軍,以你睿智,覺得我當如何?”
“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
陸遠語氣漸沉,擲地有聲:“不誘于譽,不恐于誹!你若因他人誹譽而自絕于此,九泉之下,如何面對祖宗!大好頭顱,一腔熱血,你又如何回饋天地!”
荀彧怔了怔,腦中似被狂風席卷,一片凌亂,半晌才遲疑道:“將軍行事,意欲何為?”
“你難道還沒想通?這是你死穴所在!”
陸遠沉聲喝問:“今日我以誹譽相誘,你便為此進退兩難,自覺無立身之地!如果他日別人質問你,久食漢祿,世為漢臣,為何不為大漢赴死,你又該如何?再死一次不成?”
荀彧神色掙扎,腦中愈發凌亂!
他已經想通,陸遠無心逼他尋死!
甚至一直以來,都在堵他最后一條體面退路!
言之鑿鑿,句句都是他祖宗之言!
如若尋死,便是于天子不忠,于祖宗不孝,于天地不仁,于天下百姓不義!
可他人微言輕,身處兩難之局,又能如何!
難道還能因此認陸遠為主,求得一方庇護不成!
荀彧甩開思緒,從容一笑,云淡風輕:“將軍,我還能如何?”
“你祖宗不是都曰過了嗎!”
陸遠若無其事:“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兇!我不是占你便宜,我只是復述你祖宗的話,順便問你一句,你祖宗是漢臣嗎?”
荀彧眉頭輕挑,無言以對!
荀子當然不是漢臣,此話也是告知他們世道變遷的根本!
只是陸遠說著沒占他便宜,卻轉口就用他祖宗的話質問他!
無論如何,總是覺得有些不妥!
陸遠漫不經心,繼續道:“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你一腔熱血,滿腹才華!按你祖宗教導,你不該回饋天地,為生民立命嗎!”
荀彧眉頭緊鎖,緩緩放下短刀!
只是依舊沒有回話!
畢竟陸遠還是在用他祖宗的話,轉過來質問他!
陸遠不動聲色,再次笑道:“不誘于譽,不恐于誹,率道而行,端然正己!這是你祖宗曰的,你今后還需理會他人質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