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怔了怔,這才是高段位的選手,深藏不露啊!
之前他關心則亂,倒是未想通此事!
此刻經這老家伙點撥,才知確有其理!
“老夫對這天子詔書,本來就懶得理會!”
喬景搖頭晃腦,喋喋不休:“只是你祖父,你岳父,盧尚書腦袋一根筋,說什麼無法自欺欺人,執意前來!不過老夫卻也想通了,盧尚書這把老骨頭,本就活不了多久,死在京城正ʝƨɢ好!”
他振振有詞,繼續道:“你與京城的關系不必太僵,等盧尚書一死,你就驟然發難,問問天子,為何逼死朝廷棟梁!無論天子說什麼,你就用報紙一口咬定,是他逼死的!”
陸遠呆了呆,忍不住重新打量起喬景!
這個慈眉善目的岳父,幸虧家中沒有男丁,無意天下紛爭!
否則這種段位的高手,天下必將多起一處亂局!
起碼之前諸侯討董卓時,這個岳父就始終暗示自己,別管天子死活!
直接進荊州端了孫堅老巢,割據一州之地自治!
不過陸康,盧植,蔡邕聽著喬景言語,卻都是氣得呼呼氣喘,惱羞成怒!
“老家伙,此事你在路上說說就算了,豈能如此堂而皇之!”
盧植言語斷斷續續,卻還是老臉鐵青,怒不可遏:“老夫此行進京,只為給大漢盡忠,給自己守節,你豈能如此卑鄙無恥!陸將軍若是信了你言,只計權謀,不知公允,如何為揚州表率!”
蔡邕也是胡須亂翹,橫眉冷目:“你這老家伙,果然齷齪!我賢婿平定天下戰亂,堂堂正正!何必依你詭計,淪為下作之徒!”
“你們先省點力氣,別死在這里!”
喬景旁若無人,鄭重其事:“你們一起著史,應該明白事理!你們總有一死,死在這里,輕于鴻毛!死在京城,給天子拖下水,才是重于泰山!”
他揮手一指盧植,看著一臉呆滯的陸遠,漫不經心道:“賢婿,你不是疑惑我們如何進關的嗎!這老家伙宦海浮沉,不知了解多少大漢隱秘!別說偷進武關,就是長安城,他也能找出破綻!”
他遲疑一下,又感慨道:“可惜,這老家伙沒女兒了,他寧可把這些秘密爛在肚子里,也不會幫你!不過他總有一死,只要死在京城,無論他愿不愿意,都可成為你的助力!”
陸遠拍了拍額頭,腦海翻騰,一時卻也有些無語!
他記憶之中,李傕郭汜曾通過長安城的內應,攻破過長安!
而韓遂亂黨,首領十余人,的確難以齊心協力!
如果盧植知道這些亂黨詳情,想來確實有機會從中挑撥,發展幾個二五仔!
可惜此事正如喬景所說,盧植早已不談政事,應該無意幫他!
而他的四路合圍之策,對于攻破長安,也意義不大!
何況喬景啰嗦至今,他還依舊未看透喬景心意!
到底是有意激將,不想幾人按原計劃進京!
還是真如他所述,建議自己從中利用!
陸遠略一沉吟,當即搖頭輕嘆:“岳父大人,言重了!小子要立揚州規矩,就只能堂堂正正,不容旁人詬病!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盧大人的身體,到底如何了?”
他行事只求結果,自然無所不用其極!
只是喬景所述太過歹毒,他卻無法當著盧植的面附和!
按照喬景的意思,盧植似乎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既然盧植有心進京,給大漢盡忠,給自己守節,那就不妨成全其忠義!
只要盧植死在京城,他反手就可質問天子,為何逼死朝廷棟梁!
無論天子如何應對,他都可通過報紙宣傳,將此事做實!
到時天子成了昏君,天下士子同仇敵愾,他也剛好有了大義!
而盧植身死,無論愿不愿意,都難免為他利用!
這簡直是讓盧植死不瞑目,當面提及,太過狠毒!
何況此時于他而言,實則也不缺這份大義!
而且平心而論,盧植可謂光風霽月,他也極為推崇!
如有可能,他倒更希望這些老者頤養天年,得個善終!
“天道無常,人壽有至,這是難免之事!”
盧植未等旁人接話,徑自開口,笑臉中略有唏噓:“所謂風燭殘年,老夫正如這帳中燭火,油盡燈枯了!這是老夫心思太重,不如你祖父豁達,怪不得旁人!”
他老臉含笑,似有解脫:“之前老夫心有羈絆,不敢言死!不過強撐著這口氣,活得著實疲憊!如今得見陸將軍坦蕩,沒有為宵小蠱惑,堅持以揚州規矩行事,倒是死而無憾了!”
他氣若游絲,卻依舊豪邁一笑:“將軍不必介懷!人固有一死,老夫能在死前得見將軍平定戰亂,開疆拓土,已是極大寬慰!世上能有幾人,如老夫一般,死而無憾!”
陸遠肅然起敬,抱拳一禮,由衷感慨:“之前小子無狀,不知盧尚書胸懷,屢有冒犯之言,這是小子之過!盧尚書光風霽月,小子敬佩!”
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只覺得送別這樣一個純粹的老者,心情格外沉重!
尤其是對方視死如歸,還會反過來寬慰他!
相形見絀,這就讓他更為愧疚!
“你們兩個,莫在老夫面前哀哀戚戚,輕易言死!”
蔡邕老臉一甩,盯著盧植訓斥:“你只是明知被天子利用,卻無可奈何,才斷了心氣!可你宦海浮沉,被朝廷利用了一輩子,還在乎這最后一次?反而你心系子嗣,卻為立場兩難,只想一死了之,裝什麼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