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去。”霍延壓低聲音。
霍家人性子都倔,霍瓊也不例外。
她低著頭,垂眸看地,“我想學醫。”
霍延還欲說什麼,門內傳來馮二筆的聲音:“誰啊?”
“二筆哥哥,我想求見殿下。”
門開了,馮二筆探出腦袋瞅瞅兩人,敏銳地發覺氣氛不對勁,側身道:“進來吧。”
事已至此,霍延也無法阻止,只能寄希望于樓喻身上。
入了室內,霍瓊給樓喻見禮,情緒漸漸冷靜下來,不禁生出幾分悔意。
她方才實在是有些沖動。
樓喻正吃著糕點,見這叔侄二人別別扭扭,不由笑道:“霍小娘子找我何事?”
“殿下,”霍瓊壯著膽子問,“您說醫堂要招收藥童,可有規定女子不能報名?”
樓喻頓時明白過來,暗自好笑,在霍延略帶期待的目光下,慢悠悠道:“沒有。”
叔侄二人一個沉目,一個驚喜。
“殿下,女子如何能學醫?”霍延皺著眉問。
樓喻換了個坐姿,眉目舒展:
“我沒說報名就一定收,報完名所有人都需要進行為期三個月的考核,考核通過才能成為正式學徒。”
霍延眉頭一松,心中沒那麼抗拒了。
只要霍瓊考核不通過,她就不用學醫。
霍瓊卻是眼睛一亮,她一定會加倍努力學習,爭取考核通過,這樣小叔就沒有理由反對自己了!
兩人心思都寫在臉上,樓喻看得著實有趣,遂問霍瓊:“你為何想要學醫?”
從古至今,學醫都是一項苦差事,沒想到霍小娘子這嬌嬌弱弱的外表下,竟藏著這般勇敢的心。
小姑娘一臉虔誠道:“回殿下,我就是想給人療傷治病。”
樓喻又問:“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小姑娘面露為難,又有些傷感。
樓喻笑容溫和,“沒關系,盡管說,這也是考核的一環。”
就當是提前面試。
霍瓊一聽考核,不敢不認真,便道:“回殿下,我以前看到祖父和父親受了傷,心里很難過,就想為他們做些什麼。如果我能學會醫術,就能更好地照顧他們。”
只可惜,她再也見不到祖父和父親了。
霍延神情怔然,目光逐漸變得柔軟,其中夾雜幾分痛楚。
馮二筆旁觀到現在,不得不佩服自家殿下。他家殿下什麼勸告的話都沒說,卻輕易撼動了霍家叔侄二人。
“霍延,”樓喻神情慵懶道,“你又為何不愿霍小娘子學醫?”
霍延頓住。
“醫館也會尊重家長的意愿,霍瓊尚未成年,你確實有監護的權利和義務。”樓喻笑瞇瞇道。
霍延不太能聽懂某些詞,但大致意思他明白。
“殿下,我只想阿瓊無憂無慮的,學醫很辛苦,不適合她。”
“還有嗎?”樓喻直視著他。
霍延避開目光,低聲道:“看病問診于她而言并非善事。”
“你是說男女有別?”樓喻笑道,“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
霍延辯道:“此句表權衡之舉,并不能依此斷定阿瓊適合學醫。”
“依你所言,大盛的女子們豈非無醫可看?”樓喻反問。
霍延不解,“這如何能一樣?”
“男女有別嘛,男大夫如何能給女患者看病?豈非有占便宜之嫌?”
“……”
馮二筆附和點頭,“是啊,男大夫能給娘子們看診,女大夫為何不能給郎君們看診?”
樓喻輕輕一嘆,繼續道:
“再者,倘若昨日被噎食的并非大牛,而是霍小娘子,在場之人只有我可以救治,但我是男子,救治的法子又實在不雅,請問,我是救還是不救?”
一針見血,殺人于無形。
霍延徹底沒話了,他本就不是善辯之人。
樓喻見狀不由笑罵:“你可真是個榆木腦袋,霍小娘子學成醫術,也可專門為女子看診,豈不皆大歡喜?”
他這麼說,只是為了暫時定霍延的心,至于后面霍瓊為誰看診,那是她自己說了算。
霍延終究還是松口了:“殿下言之有理。”
“多謝殿下!”霍瓊眉開眼笑。
叔侄矛盾解開,霍延正要帶霍瓊離開,樓喻卻道:“霍延留下,二筆,你送霍小娘子回去。”
屋子只剩下樓喻與霍延兩人。
樓喻邀他入座,從屜里取出計劃書。
“過幾日開始訓練府兵,這是我的訓練思路,咱們合計合計。”
霍延接過計劃書,才看幾眼,就疑惑問:“站軍姿何意?越野訓練何意?障礙訓練又是何意?”
樓喻給他進行耐心解釋,霍延越聽眸光越亮。
外行或許瞧不出門道,可他有家學淵源,在訓練士兵上不說行家,倒也能通曉一二。
而軍營里操練士卒不過就那幾套動作,從樓喻的解釋中,他不難看出,這些方法對士兵的紀律、耐力、機動性等方面的訓練,都有極大益處。
打仗的時候,單兵作戰能力也是相當重要的。
“殿下是如何想到這些的?”
霍延心中那種莫名的想法又出現了。
一個從小錦衣玉食的藩王世子,真的會種地會曬鹽會訓練士卒嗎?
眼前這位慶王世子,與之前“偽裝”下的世子,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樓喻對霍延的試探不為所動,反正霍延又不能僅憑猜測就將他架在火上烤。
他打著哈哈道:“或許是我天縱奇才呢。”
霍延:“……”
兩人商討良久,敲定訓練方案。
樓喻坐得腿都麻了,一邊吸氣一邊按揉,表情有些扭曲道:“你對武器可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