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樹慚愧地瞅著他,殿下將寶刀給了自己,他雖高興,心底卻覺得這把刀和霍延更配。
木匣開了,眾人皆怔。
那是一柄劍。
劍身長而薄,寒若白玉,刃如秋霜,一種隱隱的氣勢撲面而來,令人汗毛倒豎,心生凜然。
劍柄古樸典雅,其上銘刻一字,是為“霍”。
李樹眼珠子都瞪紅了。
殿下不是不看重霍延,這他娘是太看重霍延了啊!
劍乃百兵之君,豈不聞高潔之士皆以佩劍為榮。
殿下贈劍,其意不言而喻。
霍延怔怔看著寶劍,眼底似有熱流涌動,心里面某一處荒蕪,竟倏然鉆出了嫩芽。
“劍鞘我還沒來得及做,”樓喻打破沉寂,嗓音溫潤如水,“不過這樣也好,你可以選自己喜歡的。”
霍延依舊愣怔著。
還是李樹忍不住,滿臉羨慕道:“霍延,還不謝殿下?”
霍延暗暗深吸一口氣,小心蓋上木匣,轉身面對樓喻。
他似乎又長高了,容貌也愈發俊美,一雙劍眉正氣凜然,星目深沉內斂。
而現在,深沉內斂的眸子里,閃動著極其復雜的光芒,那光直擊樓喻心底,震得他有些心虛。
他決定贈劍時沒有其他想法,就是想著不能重復,送了李樹刀,不如就送霍延劍吧。
從體型美學來看,自然是霍延更適合舞劍。
未料霍延反應會如此之大。
他恍然想起,劍在古代有君子之風,象征高尚雋逸的品質。
霍家覆滅,徒留污名于世。
在世人看來,霍家人都再無資格佩劍。
這是霍延的心結。
樓喻的這把劍,卻如驚雷般劈開污名的枷鎖,用高雅飄逸的劍光刺破無盡的黑暗。
于是,光照了進來。
霍延凝視著他,低且堅定道:
“霍某日后定死生不二,白首不渝。”[注1]
燭光下,少年神情堅定,目光灼然,如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愿為其主披肝瀝膽、竭盡忠誠。
樓喻心神俱顫。
霍延這是真正認他為主了?!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
心潮澎湃之下,樓喻竟上前幾步,當著眾人的面,直接熊抱住霍延,在他背后狠狠拍了幾下。
“多謝!”
他太感動了!
本以為永遠也無法真正收服的人,竟然真的愿意跟他一起戰斗!
他太開心了!
霍延先是一愣,在樓喻幾下狠拍之后,不由彎起唇角,眸中淺笑不盡。
贈劍之恩,定當結草銜環。
第四十二章
嘮完家常,會議開始。
樓喻正色道:“過幾日我便要入京賀壽,諸位以為,陛下詔令藩王入京為貴妃賀壽,當真只因沉溺美色?”
“那位早有削藩之意。”霍延沉聲開口。
眾人皆驚訝瞅他。
不得了,素來不愛發言的人,居然第一個開口說話。
霍延以為他們不信,遂解釋:“先考在朝為官多年,對那位心思略有猜測。”
“霍統領所言非虛,”楊廣懷鄭重道,“殿下此行,恐生變故。”
誰說不是呢?
去了可能有失,但不去必定有失。
肯定還得親自去一趟。
“入秋以來,來慶州府的難民漸漸增多,府兵隊伍不斷壯大,兵卒成分復雜,李樹,在我上京之后,你必須守好府兵營,守好慶州。”
李樹一愣:“殿下,您上京需隨行護衛,不帶屬下一起?”
“府兵營至關重要,”樓喻肅容道,“除你之外,別無他人。”
李樹不由看向霍延。
霍延:“我隨殿下一同入京。”
李樹既高興又悲傷,他被殿下委以重任,心中自然驕傲,可一想到不能在殿下身邊盡責,又惆悵茫然。
樓喻儼然成了慶州的主心骨。他一離去,就仿佛抽去了他們可以支撐的脊梁。
“我走之后,若遇難解之事,務必要去找楊先生商議,可明白了?”樓喻沉聲交待。
李樹頷首:“屬下遵令!”
楊廣懷不似往日悠哉:“殿下請放心,我定竭力守好慶州。”
“有楊先生坐鎮,我自然安心。”
他言罷轉向魏思:“新城建設由你掌管,務必謹慎仔細,不可生亂。”
魏思面色沉凝:“奴謹記。”
四面八方而來的難民越來越多,不僅府兵營壓力不斷增大,新城建設的壓力也在不斷增大。
有愿意參軍的難民,自然也有想做尋常活計的難民。
魏思的管理難度越來越大。
可他越挫越勇。
會議結束后,樓喻將馮三墨單獨留下。
大半年時間,馮三墨一直致力于暗部發展,在樓喻的資金支持下,他培養了不少骨干,網羅了不少下線。
這些人身份各異,隱藏暗中,逐漸織起一張大網,搜集到無數隱秘的消息。
樓喻能提前得知京城變動,便是得益于此。
樓喻手里捏著所有暗部成員的名單,其中就有一部分遠在京城。
此次入京,勢必要動用這些暗棋。
“三墨,我離開慶州之后,你嚴密監視知府府衙,如有異動,即刻傳信于我,必要時候,你可先采取措施,及時止損。”
他一走,郭濂那廝說不定又生異心,一旦他在京城發生“意外”,這位老狐貍一定會借機生事。
“奴遵令!”
少年半跪于地,神情恭敬,他似乎已經習慣著一身黑,將自己隱藏在暗處。
這大半年,馮三墨日夜不忘勤學苦練,如今已模樣大變。原先身形清瘦,現已變得修長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