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真有法子致富,何至于落魄至此?
樓喻神情淡淡:“義王可知,一個人若享盡榮華富貴,他還有何渴求?”
“你到底要說什麼?”鄭義有些不耐煩了。
“他想長生。”
鄭義三人:“……”
樓喻繼續道:“義王可曾聽說過煉制長生不老丹?”
“確實聽過。”鄭義道,“尤其是一些權貴,很喜歡找道士煉丹。”
樓喻適時道:“江州此風盛行,甚至有富商特為此建道觀,筑丹爐,招攬培養道士煉丹,爐火日夜不熄,所需原料更是不計其數。”
“那又如何?”左下首翻了個白眼,“他們求長生不老丹跟咱們有什麼關系?難道是要我們去搶他們的閑錢?”
鄭義面露不悅,覺得樓喻是在拿他尋開心。
樓喻哼然一笑,長嘆一聲。
“你這是何意?”
那兩人拍案而起,怒目而視,差點就要動手。
樓喻朗聲道:“我是笑你們白白占了一個金窩而不自知!”
他擲碗于地,清脆聲撞在三人耳膜上,震得他們心臟砰砰作響。
金窩?
什麼金窩?!
鄭義喘著粗氣:“你說清楚點。”
樓喻卻兀自正襟危坐:“義王,我等奔波勞累,可否暫且歇下?”
他這般作態,鄭義三人自然知曉他在拿喬,心中雖不悅,但“金窩”二字著實勾起了他們的貪念。
倘若這位郁先生所言為真,那他們合該先捧著他。反正人已經在三斤坡,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鄭義遂大笑:“郁先生所言極是,來人,快上好酒好菜!三位兄弟得先填飽肚子才好歇息嘛。”
片刻,酒菜上桌。
都是一群流匪,哪能烹飪出美味佳肴?而且這些餐具著實臟污,一點也不講究,樓喻實在不愿動筷。
他忽然眉心一皺,往旁邊倒去。
霍延嚇一跳,連忙接住,見樓喻朝他眨了一下眼,遂會意道:
“義王,我家少爺自小身嬌體弱,家中變故后又勞碌奔波,便落下了病根,能撐到現在已是極限,在下先扶少爺去歇息,得罪了。”
鄭義三人對視一眼,他們暫時可不能失去“金娃娃”!
“也罷,你扶你家少爺下去好生歇著,蔣兄弟同咱們共飲!”
霍延便攙著樓喻起身,在嘍啰引導下,來到一處茅草屋前。
樓喻:“……”
怪不得宜州叛軍沒成氣候,茅草屋能干得過府城城墻嗎?
裝備不是一個量級的。
那二百個府兵也都住在這附近。
馮二筆幾人看到他們,連忙迎上來,關切問:“少爺怎麼了?”
幾人簇擁著進屋。
關上門窗,樓喻立刻生龍活虎,問:“大家一路上坡,可都記住了路線和地形?”
除了孫靜文,其余人都搖頭。
繞來繞去的,還有那麼多陷阱,誰能記得住?
正因為此,鄭義等人才放心大膽地帶他們上山。
霍延道:“我記得路。”
樓喻豎起大拇指,這位也是個神人。
他道:“今夜咱們會在這住下,大家都小心為上。若是有機會,多觀察三斤坡崗哨暗樁,有多少,什麼時候換防,都要搞清楚。”
“是!”
“都下去歇一歇,霍延留下,今晚與我同屋。”
眾人聞言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霍延武藝最高,就得貼身保護殿下。
霍延眸色微動,倒也沒拒絕。
其余人離開后,樓喻解下腰間掛著的“木筒”,遞給霍延。
“此物可增強目力,你看看能不能精確找到三斤坡的各個崗哨。”
霍延:?
他一直以為這是喝水用的木筒。
在樓喻指導下,他將眼睛湊近目鏡,物鏡對準遠處。
竟真的可以看到遠方的人影!
霍延心中大驚,扭首看向樓喻:“此物從何而來?”
樓喻笑,“難不成在霍二郎眼里,我整日在窯爐里鉆來鉆去,只是為了烤火?”
“當然不是。”
霍延定定望著他,“此物對打探軍情大有裨益。”
樓喻用下巴點點遠處三斤坡。
“咱們這不正在打探軍情嗎?”
霍延啞然失笑,眼前這人,總能在最尋常的時候,給他最大的驚喜。
他觀察好一會兒,忽然道:“此物若給三墨兄,亦有大益。”
樓喻輕咳一聲:“他自然有。”
他第一個就給了馮三墨。
不過霍延愿意同他說這些,樓喻是真的很高興。
這表示他在積極主動地發表看法,參與事務。
夜幕降臨,沒有光,望遠鏡也用不了了。
鄭義摳得很,連個油燈都不愿給他們點。
其實樓喻誤會鄭義了,魁梧壯碩的義王,已經在蔣勇的海量下醉得一塌糊涂,哪還記得吩咐手下點油燈?
皎潔的月光灑在庭院中,透過門窗縫隙鉆了進來。
樓喻側躺在簡陋的木床上,稍稍翻個身,木床就吱呀吱呀地響。
霍延則靠坐門邊閉目養神。
“你這樣不好睡,一起睡吧。”樓喻誠摯邀請。
霍延閉著眼,“無礙。”
“他們應該不會偷襲,你不必這般守著,再說了,門外還有周滿他們輪流換防。”
少年世子聲音清越,在月色照拂下,顯得尤為溫柔。
霍延聽出他真切的關心,胸口微暖,不由睜開眼,眸中浮現淺淺笑意。
“你睡,我守著。”
樓喻只好作罷,閉上眼默默數羊。
片刻后,木床又吱呀幾聲,世子殿下的聲音又響起:
“霍延,等到了京城,你我一同去拜祭兩位霍將軍。”
霍延沉默幾息:“好。”
“還有,”樓喻以手枕頭,側躺注視著霍延,“以前的事,你當真不再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