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喻略有所感,上前擋住樓荃,霍延又擋住樓喻。
馮二筆哈哈一笑:“哎呦,想道歉也不用行這麼大禮呀!”
隨從張嘴欲罵,知府道:“今日賞花會,莫掃了紅齋先生雅興。”
王員外別號“紅齋”,曾寫過一首吟詠“落紅”的詩而得此雅號。
隨從強忍腿部酸痛,惡狠狠地剜了一眼樓喻等人。
有什麼主人就有什麼仆人,看來這個啟州知府,平日也是個張狂自大之徒。
“大人今日大駕光臨,小園蓬蓽生輝啊!”
王員外出了珍園,快步行至知府面前,彎腰作揖,以表尊敬。
知府笑著道:“紅齋先生不必客氣,今日本官前來只為賞花,隨意些便可。”
話雖這麼說,但在場之人誰不清楚,倘若真隨意了,一定會被知府記在小本本上,逮著機會給你小鞋穿。
王員外恭敬伸手:“大人請。”
待他們進入珍園,樓荃才擔憂問:“阿弟,方才可有傷到?”
樓喻笑瞇瞇道:“沒有,倒是那個隨從傷著了吧?”
他瞅向霍延。
霍延冷面霜眉:“嗯。”
膝彎會疼上十天半個月。
楊繼安目光灼灼:“你真厲害!能不能教教我?”
霍延:“此技需腕力強勁。”
言外之意,你這小胳臂小腿不達標。
楊繼安一想到霍延那恐怖的膂力,不由黯然神傷。
六人進了珍園。
珍園不愧是珍園,里面奇花異草,爭妍斗艷。
孫靜文一個小姑娘,又沒有多少見識,看得腿都邁不動。
殿下說得果然沒錯,就應該多出來長長見識。
參加賞花會的,大多是啟州本地富豪,他們互相認識,見面時多少寒暄幾句。
樓喻幾人是生面孔,無人上前寒暄,倒樂得清靜。
“公子,您說哪朵是白云花?”楊繼安尋遍園中花草,也沒找到符合描述的。
馮二筆道:“好戲自然放在后頭。公子,您說是不是?”
樓喻點點頭。
就在眾人等得不耐煩時,王員外帶著白云花姍姍來遲。
他站在高臺上,身后兩個仆從搬出一個大花盆,一塊紅綢搭在植株上,垂落在地。
眾人驚訝,這花竟有一人高!
紅綢清晰地勾勒出植株的形狀,頂端竟與王員外的發冠平齊。
王員外笑呵呵道:“今日知府大人蒞臨,鄙人榮幸之至。大人要是不嫌棄,可否為這白云花揭下紅綢?”
知府捋須笑道:“這是本官的榮幸。”
他行至花盆旁,伸手利落揭下紅綢!
全場寂靜。
就這?
片片綠葉中,幾只潔白的花朵若隱若現,看上去的確又白又軟,但——
這也太尋常了吧!
馮二筆小聲嘀咕:“跟園中其它花朵比,這個白云花確實不好看。”
樓喻握著扇柄,笑意溶溶:“我倒覺得,此花甚美。”
白云花真的就是棉花!
和絲綢、麻布比,棉花的性價比不要太高!
既輕盈透氣,又御寒保暖,而且造價比絲綢低廉,很多老百姓都能買得起。
可如今在大盛,棉花還只是被人當做觀賞性花卉。
賞花之人都覺得太虧了!
花了十兩銀子,就看了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花?
王奸商退錢!
王員外因其獨特審美,受眾人質疑討伐。
知府也納悶:“紅齋先生,此花就是你口中盛贊的白云花?”
“大人,千真萬確,這花還是小人親自栽種培植的。”
知府:“……”
白來一場。
他面色微沉,就要拂袖離去。
王員外忽道:“大人請息怒,您不妨探探它的花瓣?”
想起宣傳語中“比裘毛還要軟”,知府勉為其難地伸手去摸。
綿軟的觸感透過指尖直擊心扉。
紅齋先生所言非虛啊!
他收回手,嚴肅地點點頭:“此花花瓣確實不同尋常,柔軟堪比綢緞。”
眾人不是很感興趣,柔軟有什麼用?不好看啊!
他們朝王員外拱手道別,為了各自臉面,十兩銀子就算了。
王員外:“……”
他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白云花,就這麼不受人待見?
知府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紅齋先生,你既已群芳滿園,又何必尋那些個樸實無華?”
言罷,率隨從離開珍園。
離去前,余光從樓荃臉上掃過。
霍延直覺敏銳,擰眉回首看去,知府已經收回目光,大步離開。
珍園看客一個接一個地告辭,轉眼熱鬧已變蕭條,王員外就算心態再好,也不由懷疑自己。
園中只剩下樓喻六人。
王員外立在高臺上,滿臉頹喪問:“幾位貴客怎麼不走?”
樓喻朗聲回答:“白云花美得不落窠臼,在下怎麼舍得移步?”
王員外雙眸乍亮:“這位公子也覺得白云花美?”
“精妙絕倫,美不勝收!”
樓喻的話擲地有聲,深深感動了王員外。
他看到了知己。
原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喜愛白云花!
“在下王珣,別號紅齋,敢問公子貴姓?”
王員外從高臺而下,快步上前,拱手相問。
樓喻拱手笑答:“免貴姓郁,江州人士,久聞紅齋先生大名,特來拜會。”
“郁公子,這幾位是?”
樓喻模棱兩可:“都是郁某同伴。”
王珣不再問,伸手熱情相邀:“王某同郁公子一見如故,郁公子可否賞臉入內一敘?”
“榮幸之至。”
幾人同入廳堂,王珣命人上茶擺盤,神采奕奕道:“郁公子,請。”
樓喻淺啜一口,放下杯盞道:“紅齋先生,今日一見,便覺您志趣高雅,德厚流光,郁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