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煊看向那柄劍。
劍身被劍鞘包裹,已不見初見時那般驚艷。
劍鞘是小叔自己做的,很低調,一點也不張揚。
劍穗也是小叔自己做的,當時他還向阿瓊請教編織技法呢。
可見小叔有多寶貝這把劍。
然而方才一聽殿下來了,連劍都忘了拿,步伐也飛快。
他能理解小叔對殿下的敬意,不過,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
樓喻剛進營中,就見霍延迎面而來。
煌煌燈火中,少年將軍龍章鳳姿,容貌俊美,星目灼灼,整個人猶如打磨完美的寶劍,叫人不由心生偏愛。
樓喻暗嘆一聲,霍延越是耀眼,他越是欣慰,但同時,也越是擔心。
擔心終有一天,自己會再也把控不住這柄神兵。
而在霍延眼中。
世子身披大氅,大氅領子上的一圈毛團團包住他的下頜,襯得一張臉愈顯清靈俊雅。
他懷抱手爐,正站在幾步外對著自己笑。
“霍統領,聽說今晚營中有熱鬧,我特意來瞧瞧。”
霍延神色輕緩:“殿下請上座。”
他將主位交給樓喻,自己則坐在他下方,然后交待諸位將士:
“殿下今夜來營中與大伙兒同樂,大家都拿出看家的本領來!切莫叫殿下看了笑話!”
“是!”
眾將士對樓喻那是實打實地尊崇,要是沒有樓喻,如今的慶州哪還能熱鬧地過年呢?
而且世子殿下對將士們都很看重,軍隊福利待遇好,平時吃得好穿得暖,月錢也豐厚,要是平時訓練受傷,還能報銷診金。
這樣的主公,上哪兒去找?
至于傷亡之后的待遇,因為目前營中還沒有出現重傷或死亡的,所以大家伙兒也不清楚。
但他們相信殿下不會虧待他們!
除去這些孤家寡人,營中其余有家室的,也無不對殿下交口稱贊。
他們有很多親屬都在殿下手底下干活,既能賺錢,又不用被打被罵,眼見家里面的日子越來越紅火,誰不說一句殿下仁善厚道呢!
反正,他們就認定殿下了!
眾人紛紛拿出看家的本領,在樓喻面前上演一出又一出精彩紛呈的節目。
有的單人耍大刀,有的雙人對戰,有的連翻跟頭,有的竟唱起了小曲兒。
樓喻覺得實在太逗了,臉上笑意就沒停過。
等到了投壺環節,眾人紛紛躍躍欲試。
樓喻有些驚訝,這可是晚上,不是白天。
夜色對準頭很不利啊。
霍延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其中不少都是弓箭營的好苗子。”
“哦?”樓喻不禁坐直身體。
看來霍延是想給他瞧瞧訓練后的成果。
投壺開始。
有準頭不行的士兵先開局,就當拋磚引玉。
其后弓箭手出場。
他們一個個神情凜然,站在線外沉著鎮定,執箭的手穩穩當當,絲毫不見顫抖。
不愧是強訓出來的,就是不同尋常。
一支又一支竹箭被準確扔進壺中,周圍一片叫好聲。
樓喻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由笑著鼓掌。
投壺的士卒見他面帶笑容,興致高昂,便越發來勁兒,只求能得世子殿下一聲贊嘆、一個喝彩。
投壺的士兵盯著壺口,樓喻盯著士兵,霍延則側首看向樓喻。
樓喻一笑,他便也跟著笑起來。
片刻后,樓喻察覺到他的目光,不由投來疑惑的眼神。
霍延舉起酒杯敬了一敬,仰首利落飲下。
一股辛辣穿透喉管,燙到心田。
樓喻本來沒打算喝酒,畢竟這具身體年紀還小,但今晚確實盡興,又得霍延主動敬酒,他便令馮二筆拿來干凈的酒盞,斟上一杯。
“殿下,您可得少喝點。”馮二筆殷切叮囑。
樓喻朗聲一笑,起身舉杯,對眾人道:“諸位將士今夜英武悍勇,讓我大開眼界!這杯酒,我敬諸位將士!”
言罷,一飲而盡。
“好!”
“殿下豪爽!”
“殿下,屬下也敬您!”
眾人呼喝叫好,氣氛沸騰到頂點,營中上下熱情洋溢。
甚至有人趁著酒意,大喊一聲道:“霍統領!您要不要也上來使使看家本領啊!”
眾人紛紛附和。
“是啊是啊,統領,這兒只有你沒有上來了。”
“統領,殿下在這,您怎麼著也要讓殿下瞧瞧您的本事啊!”
“統領!來一個!”
“來一個!來一個!”
樓喻被這氛圍感染,不由笑看霍延:“霍統領,要不然你也讓大家伙兒開開眼?”
世子殿下開口,焉能不從?
霍延酒意熏然,面對樓喻笑意彌漫的眸子,橫生一股意氣,起身道:“好,我來。”
一柄銀劍錚然出鞘,劍芒劃過蒼穹。
他手執利劍,一步一步走上高臺,仿佛一匹孤狼堅定無畏,可他的眼中,除了堅毅,還藏著幾分肆意張揚。
從前的他,韜光韞玉。
今晚的他,意態狂豪。
煌煌月色下,盈盈燭火中,少年衣袍蹁躚,揮劍如風。
他眸光慵懶迷離,神情放縱狂浪,身姿奔逸絕塵,劍勢貫日長虹。
蕩氣回腸,可與日月爭光。
所有人都看呆了。
樓喻也不例外。
他單知霍延箭術如神,可沒想到他劍術超神啊!
只是看著他舞劍,就感受到一種驚心動魄的凌厲與直指蒼穹的壯闊。
剎那間,豪氣干云,逸興遄飛。
他怔怔凝望高臺上那抹身影,只覺心臟開始不聽話地提速,隨著臺上越來越快的劍光,他的心跳也愈來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