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快救命啊!”
“誰會鳧水?”
霍延目力強,一眼就看到落水那人距河岸不遠。
他環視周圍,見一處僻靜巷子里擺放幾根長竹竿,立刻取了來,將竹竿另一頭伸到河里。
“抓住!”
河里的人撲騰著抓住竹竿。
霍延臂力不俗,很輕易就將人拉上岸來。
眼下寒冬臘月,河水冰涼,那人凍得瑟瑟發抖,嘴唇發白,狼狽不堪。
樓喻皺眉盯著他:“怎麼弄的?自己不小心落水還是被人推的?”
那人乍一見樓喻,就要跪拜下來。
雙腿屈到一半,被霍延用竹竿抵住膝蓋,怎麼也彎不下來。
有圍觀人好心說道:“是有人推他下去的!”
“對對對,我也看到了!”
樓喻眸色微凜:“彭竹,是誰推你下去的?”
彭竹是財務組的一員大將,筆試第三名,面試時樓喻對他印象還挺深的。
“這里人多嘴雜,公子,尋個僻靜之處罷?”霍延提醒道。
樓喻點點頭:“好,彭竹你先洗個澡換身干衣服,再去府中見我,那個推你的人我會派人去捉。”
“多謝公子體恤,不過推我那人也是無心,只是與小人起了爭執,不慎將小人推落下去。”
彭竹抖著聲音回。
“不論如何,都是他推你下的水,你不用為他遮掩。”樓喻到底不忍見他瑟瑟發抖,直接下令,“速速回去換身衣服,再來府中見我。”
彭竹不敢違令:“是。”
彭竹走后,樓喻便命馮三墨搜捕推人者。那人是在眾目睽睽下推彭竹下水的,找起來并不難。
等樓喻回到王府東院時,那人已被逮到。
馮三墨親自審問的,問完后眼中透著幾分迷茫,還有幾分為難。
他來到東院,站在樓喻等人面前,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樓喻問:“怎麼不說話?”
馮三墨正欲開口,彭竹趕來了。
他容貌清秀俊雅,身形瘦削,穿著一身寬松袍服,頗有幾分出塵氣質。
“小人拜見殿下!”
樓喻:“不用多禮,起來吧。”
彭竹起身后,面露慚愧道:“小人莽撞,不慎擾了殿下賞燈的興致,還請殿下恕罪。”
“行了,”樓喻眉頭微皺,“到底怎麼回事?”
他手下的人被人欺負,怎麼說也要找回場子。
“殿下,那人是小人舊識,只是今日與小人發生口舌之爭,這才不小心推小人下水,沒想到讓這等雞毛蒜皮的事驚擾到殿下。”
彭竹如此維護那人,難道真的只是口舌之爭?
樓喻看向馮三墨。
馮三墨會意,言簡意賅道:“回殿下,那人已向奴交待,他同彭賬房確為舊識,只不過,他二人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彭竹面色唰地變白,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個徹底。
連霍延都不免看向他。
彭竹猛地跪到地上,神色雖凄楚,目光卻堅定。
“殿下,小人自知污濁,不敢觍顏繼續為您效力,小人自請辭去賬房一職!”
樓喻初見他,便知他自有傲骨。
雖清高,但很守原則。
平日工作時,其余男賬房在與唐雯、尤慧同事時,或多或少流露幾分逃避之意,唯有彭竹心態自然平和。
這份自然平和是裝不出來的。
而眼下,也是這份傲骨支撐著他說出這番話。
樓喻愣在當場。
他萬萬沒想到,彭竹和那個人會是那種關系!
糟糕,撞破別人私情是不是不太好啊?
就在他懊悔之際,霍延開口了。
“彭先生,既然你與他已有盟約,為何他在不慎推你落水之后,卻又棄你于不顧?”
樓喻不由點頭。
沒錯啊!就算是不小心推下水,不應該趕緊救人嗎?為什麼要逃走?
很可疑!
彭竹大概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他木然道:“他與我年少相識,的確好過一些時日。只是,我們觀念不合,糾纏了好幾年,他最終決定與我分開。”
馮二筆忍不住道:“分開也不至于推你下水啊。”
彭竹自嘲一笑:“是我過于苛求了。”
這才讓那人不耐煩推了他。
“苛求什麼?”霍延沉聲問。
樓喻有些納悶,霍延似乎對這件事格外感興趣啊。
“我想與他白頭偕老。”彭竹落寞道,“只有我們兩個人。”
樓喻驚訝:“這叫什麼‘苛求’?”
這不是應該的嗎!
彭竹聽他這話,比他還要驚訝。
他以為世家貴族都是妻妾成群,不在乎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殿下,我是男子,無法為他延續香火。”
樓喻脫口而出:“怎麼,他家是有皇位要繼承嗎?還延續香火。”
“噗——”
馮二筆實在沒忍住,直接笑噴。
殿下說話太有趣了。
就連苦主彭竹都不由被逗笑,心里面的怨憤一瞬間消減了許多。
他心道:殿下確與常人不同。
霍延眸色漸而幽沉,心頭有些酸,又有些澀。
那個人的確沒有皇位繼承,可眼前這人,并非沒有可能。
樓喻直接道:“他推你下水又棄你于不顧,合該受些懲罰。三墨,你去打他二十板子,再丟出去。”
馮三墨領命退下。
彭竹先前護著那人,也不過是看在往日情面上,而今殿下親自下令,他自然不會上趕著忤逆。
且在落水的那一刻,他就想明白了。
日后那人是生是死,皆與自己無關。
“小人叩謝殿下。”
彭竹知恩圖報,又轉向霍延:“多謝霍統領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