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喻有些同情他,遂道:“辭去賬房的話別再提了,如今你已與他斷絕關系,日后專心做賬房,多賺點錢,豈不自在快活?”
何必要在意一個渣男?
彭竹蒙他開解,又是躬身一拜:“小人多謝殿下不棄之恩。”
他原以為,愛上男子這般驚世駭俗之事,會令殿下厭惡摒棄。
未料殿下如此襟懷坦白,心胸豁達。
遇到這樣的主子,是他之幸。
彭竹的事于樓喻而言只是個插曲,對霍延來說不是。
霍延出身富貴,又混跡軍營,對男子與男子之間的事情早就有所耳聞。
故而,之前得知郭棠覬覦樓喻,他只是覺得驚訝;皇帝給樓喻送孌童,他也司空見慣。
但今日彭竹之事,卻令他陷入深思。
原來男子真的可以愛上另一個男子。
這種感情與肉欲無關。
它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彭竹說這是“苛求”。
真的只能成為一場“苛求”嗎?
第五十七章
上元節的余熱尚未散去,五千府兵便熱火朝天地夯起了城墻。
陶琨每日上工都會看到城墻修筑的進度。
幾乎是一天一個樣。
聽紡織廠的采夏管事說,城墻的土層建成后,殿下還會讓人砌上厚厚的磚層,磚層外面再涂上一層水泥,保證比舊城的城墻堅固好多倍!
舊城的城墻年久未修,而且當時用料稀少,很多地方都只是土層,看起來就不堪一擊。
殿下說了,以后新城還會建什麼住宅區,到時候只要有錢,他們就可以在新城買宅子住。
陶琨越想越有干勁,哼著小曲兒去上工。
剛到辦公室,就聽到隔壁桌賬房在嘆氣。
“怎麼了?”陶琨關切問。
那人是紡織廠的賬房,姓錢,平日里還挺樂觀的,怎麼今日愁眉苦臉的?
錢賬房道:“陶賬房啊,你可聽說城中布莊聯合起來壓價一事?”
“啊?”陶琨驚訝,“為什麼要壓價?”
錢賬房道:“咱們廠里的布織得又快又好,布價又低,這不是搶了那些布莊生意嗎?”
“壓價有用嗎?”陶琨不解。
“當然有用!”錢賬房愁云慘淡,“年后布莊壓價后,不僅老百姓,就連其余商隊,也更愿意去布莊買布了。”
“布莊的布比廠里便宜很多?”
“倒也沒有便宜多少,可就算差一厘兩厘的,那也是錢。”
錢賬房搖搖頭,“更何況,布莊的布花樣更多。”
雖然紡織廠產量高,但跟老牌布莊相比,紡織廠少了專業的印染技藝,底層百姓或許不在意布料花色,但中上層的百姓,自然更愿意買好看的。
紡織廠的效益眼看就要大幅度下跌。
陶琨聞言,原本的好心情也不由蒙上一層陰翳。
他可不認為城中布莊會一直壓價。
等到殿下廠子開不起來,他們一定會再次提價。
他受殿下恩惠深重,自然不愿看到殿下紡織廠受損。
賬房都知道的事,樓喻當然也清楚。
馮二筆憤憤道:“他們壓價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樓喻面上未見擔憂:“等我的廠子沒了效益不得不停業,他們就可以恢復以前的銷售模式了。”
很正常的商業手段。
關鍵這是在合理合法的范圍內,即便樓喻是世子,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殿下,要是廠子真倒了可怎麼辦?”
不僅他們愁,那些女工也愁啊。
誰愿意失去這份體面又高薪的工作?
倉庫里的布已經堆滿了,眼見廠里入不敷出,有女工竟偷偷哭了起來。
采夏和逢春心里也急,但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
她們肅容道:“都哭哭啼啼干什麼?!咱們想不出來辦法不還有殿下嗎!”
“殿下能有什麼辦法?”一女工道,“難道殿下再建一個染坊?”
采夏:“……”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她趁著樓喻空閑時間去求見他,并說了這件事。
誰知樓喻搖首笑道:“城中布莊都是老字號了,他們的染布技藝在慶州都算得上頂尖,我跟他們爭這個頭做什麼?”
“殿下,可是繼續這麼下去,紡織廠入不敷出,難道真要停工?”
她既憂心殿下賺不到錢,又擔心女工們日后沒著落。
樓喻笑道:“怕什麼?他們壓價就讓他們壓,說不定以后他們還會找我合作呢。”
對于樓喻說的話,大多人都半信半疑。
信是因為他們殿下從未說過大話,不信是因為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殿下還能有什麼絕招。
就連城中布莊老板都在等待勝利的到來。
樓喻卻并不急,他在等。
終于,姚金從西域回來了。
他們的車隊裝得滿滿當當,甚至比去時還多了很多輛。
車隊尚未入城,樓喻便得到消息。
他面露喜色,吩咐雜役:“讓他們在城門口等我,我這就去!”
雜役:?
殿下還要親自去迎接?這個姚金面子也太大了吧!
馮二筆嘀咕:“殿下,直接讓他們來府中見您便是,您何必要親自去?”
樓喻根本沒工夫理他,匆忙騎馬行至城門。
姚金和汪大勇等人皆見禮。
樓喻看著一長串的車隊,由衷笑起來:“辛苦諸位了。”
“不辛苦,能為殿下辦事是小人的福分。”姚金齜牙咧嘴,拍著馬屁。
他說的倒也不是違心話。
一路風塵,他們見過遍野餓殍,見過易子而食,那些殘忍可怖的場景,姚金一輩子都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