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太對?
沒等他想明白,霍延便已入了內室。
樓喻端坐書案后,抬首看了霍延一眼,“坐。”
桌案上放著一份地圖,是一張簡略的大盛邊境和北境草原的地圖。
上面除了北境勢力版圖、河流主干道以及幾座小山,便沒有其它。
“而今烏帖木退回東部草原,骨突王戰力有損,王儲支持議和,二王子蠢蠢欲動,北境勢力錯綜復雜,咱們需要從中尋到破局之法,你怎麼看?”
霍延垂眸:“若是烏帖木從外襲擊,二王子從內生亂,王庭必危。”
燈光下,少年統領眉鋒若劍,眸似淵海,聲線低沉,仿佛在壓抑著什麼。
樓喻抬眸看他一眼,繼續道:“這些都還只是我們的猜測,王庭局勢到底如何,還需我親自走一趟。”
“嗯。”
長久的沉寂后,樓喻喟然一嘆。
“霍延,與烏帖木合作一事,就交由你去辦,能做到嗎?”
霍延抬首,定定望著他。
“我能。”
他曾發過誓,要為眼前之人披肝瀝膽,效死勿去。
他不會食言。
樓喻吩咐他的事,他自然會竭盡全力去做。
但——
君子于役,茍無饑渴?
他嚯地起身,轉而背對著樓喻,沉聲道:“惟望殿下珍重。屬下告退。”
“霍二郎。”
樓喻叫住他。
霍延頓住腳步,雙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
“我有東西給你。”
樓喻拿出一個布包,轉到霍延面前,囑咐道:“這里面是我讓紡織廠給你做的棉馬甲,北境風寒,你北上后記得穿上。”
霍延問:“那你呢?”
樓喻笑:“我自然也有。”
他將布包塞到霍延手上,“我可是世子,誰能有我過得好?我還有阿煊送我的袖弩,你別太擔心了。”
霍延本不是扭捏的性情,此時此刻卻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喉嚨,明明有千言萬語,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雙手接過布包,凝視著貌華神秀的世子殿下。
“屬下即刻領兵北上,殿下定要照顧好自己。”
他需得連夜率部往北,從吉州邊境深入東部草原,找烏帖木談判。
吉州邊軍一直和慶州保持著良好合作,一定不會多加為難。
越早與烏帖木敲定合作,他就能夠越快趕去王庭,就近保護樓喻。
樓喻垂眸斂目:“一切小心。”
少年統領轉身邁出屋子,袍角拂過門扉,溶于暗暗夜色中。
樓喻忽生沖動:“霍延!”
霍延于廊下立足,卻未轉身。
身后傳來世子清亮朗潤的聲音。
“我在王庭等你。”
霍延嗓音暗啞:“好。”
十月初四,辰時初,東曦既駕,輝景流光。
樓喻率隨行護衛,從慶州出發,一路騎快馬,迅速趕往京城。
依據馮三墨的消息網,他們走的都是流匪少的路段,并未遇上多少危險。
路上即便有三五成群的強盜,也被一行“騎兵”震懾,根本不敢上前。
一路疾馳,終于在十月初九抵達京城。
京城好似變蕭條了。
樓喻奉命入宮聽旨,領使團旌節,與禮部官員隊伍于宮外集合。
禮部侍郎嚴輝三十來歲,相貌周正,身姿偉岸,雖為文官,卻頗有氣勢。
他朝樓喻躬身一拜:“下官見過世子殿下。”
其余官員皆行禮以表尊敬。
樓喻面無表情吩咐:“為趕時間,本世子騎快馬來京,不過此去北境,行路遙遠,還請嚴侍郎為本世子備一輛車。”
眾人觀他神情,心中頗能理解。
任誰突然被派去出使北境,都不會高興。
更何況,這件事本就與慶王世子無關,圣上此舉,不過是拿他擋災。
世子殿下心有憤懣實屬正常。
嚴輝拱手道:“請殿下放心,下官定會安排好車駕。”
十月初十,使團于京城出發,向北而去。
李樹等人護在樓喻馬車旁,馮二筆和宋硯皆坐在前室候命。
前頭杜芝身著鎧甲,領三百兵開路,其余兵力或護在禮部官員的車駕旁,或綴在隊伍后頭。
行路大半日,隊伍進入肅州地界。
樓喻掀開車簾,吩咐李樹:“叫人跟杜芝說一聲,停下歇息片刻。”
李樹派人去了。
片刻后,府兵滿臉氣憤地回來,身后跟著騎馬的杜芝。
杜芝相貌堂堂,英武帥氣,一眼看上去挺唬人的,奈何長了一張嘴。
“世子殿下,我們這是要出使北境,不是去游玩,您別在這耽擱工夫了。”
馮二筆怒目:“怎麼說話呢!”
“杜統領,我累了,要歇息。”樓喻半點面子不給,“你要是急的話,可以先行一步。”
杜芝眉頭緊鎖,神色輕慢:“世子殿下,您一直在馬車上從未下來過,還能比咱們更累?”
樓喻面色陰郁:“圣上封我為正使,你若不聽令,不如先回京城自請當這個正使,誰愛當誰當。”
雙方陷入僵局。
嚴輝連忙來當和事佬。
他先對樓喻說:“世子殿下請息怒,杜副統領心憂澹州,想早日收回失地,難免心急了些,您見諒則個。”
又對杜芝說:“杜副統領,世子殿下乃此行正使,咱們皆聽他號令,既然殿下累了,便就地休息片刻罷。”
“哼!”
杜芝調轉馬頭,抿唇離開。
這是妥協了。
一行人就地歇息。
馮二筆鉆進馬車內,問樓喻:“殿下要不要睡會兒?”
他家殿下在慶州就夠累了,又快馬加鞭趕到京城,才歇一晚就又啟程趕路,怎麼可能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