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喻差點笑出聲,好歹忍住了。
他轉移話題道:“眼下骨突王故意拖延議和,恐怕明日議和也完成不了。”
“嗯。”
樓喻皺眉繼續分析道:“阿巴魯反對議和已經擺到明面上了,就是不知道骨突王到底是什麼態度。”
議和是骨突王決定的。
但有一點很奇怪。
阿巴魯勸了一下,骨突王就決定拖延時間;阿布圖去勸了一下,骨突王就又決定明日議和。
這般陰晴不定,讓樓喻有些捉摸不透。
“別擔心,現在是冬天,阿骨突部物資不足,又無再戰之力,骨突王為大局著想,必定會同意議和,只是議和的條件可能會超出朝廷的預期。”
霍延溫聲安慰道。
“朝廷想議和,骨突王想議和,阿布圖想議和,”樓喻狡黠一笑,“可是,阿巴魯不想,烏帖木不想,我也不想。”
經過兩日觀察,樓喻覺得這次議和中,恐怕只有阿布圖是最為單純的。
其余人皆心懷鬼胎。
骨突王若無別的意圖,不可能故意拖延議和。
阿巴魯主戰的想法完全寫在臉上,但如果他真要殺掉使團,憑他的勢力,又怎麼可能真的讓阿布圖探聽到自己的計劃,從而派賽耶及時解救使團呢?
阿巴魯真的只是為了反對議和嗎?
這場局撲朔迷離,端看誰是鷸蚌,誰是漁翁。
聽他說著俏皮話,霍延心里仿佛灌了蜜似的,眼角眉梢皆帶笑意。
“屬下會一直陪著您。”
樓喻臉一熱,伸手碰了碰他的衣裳,挪了挪身體。
“你身上寒氣散了,上來吧。”
霍延依言躺到榻上,像昨晚一樣背對著樓喻。
樓喻今天沒喝酒,清醒得很,也有工夫跟霍延說個明白了。
他戳戳霍延背脊,問:“為什麼背對著我?難不成嫌我不堪入目?”
“不是。”霍延連忙辯白。
他聲音悶啞,落在樓喻耳際,恰似一團火星,歘一下燃燒起來。
樓喻:“……”
聽這聲音,不會是……吧?
大家都是男人,有些東西根本不必明說,懂的都懂。
樓喻悄悄拿被子蒙住臉。
霍二郎也太不禁撩了吧?他也沒說什麼虎狼之詞啊。
耳邊的心跳聲漸漸加快。
忽然間,身邊人動了。
霍延翻過身,連人帶被將樓喻抱在懷里,又伸手扯去他蒙在臉上的被子,嗓音暗啞:“別悶壞了。”
少年統領身上帶著清新的草木味道,樓喻猛地被這種味道包裹,腦子一片空白。
黑暗的氈房內,唯余兩顆心砰砰跳動的聲音。
“睡吧。”
霍延下頜輕輕蹭了蹭樓喻的額發,溫柔而親昵。
樓喻倒是被撩撥得睡意全無,只是想到霍延這些時日的辛苦,他便乖乖躺在被子里,一動不動。
第二天早上醒來,照例沒有看到霍延。
樓喻坐起身,忽然想起馮二筆昨日的話,便趴在榻上找頭發。
還真讓他找到幾根頭發絲兒。
其中有幾根稍顯粗硬,剩下幾根更細軟一些。
樓喻情不自禁翹起嘴角。
恰好馮二筆進來,見他高興,不由道:“今日議和結束,咱們就可以回去了,殿下是因為這個高興嗎?”
樓喻隨口應了一聲,趁馮二筆沒注意,將頭發絲兒全都扔到床底下。
恰好宋硯進帳,湊到他跟前,笑嘻嘻壓低聲音道:“殿下,奴方才聽蠻人侍從說悄悄話,聽到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兒。”
“什麼事兒?”
馮二筆也湊過來聽。
“說是阿骨突部二王子阿巴魯昨晚腹瀉不斷,折騰了半宿,差點去了半條命,哈哈。”
“真解氣!奴就不喜歡他那個囂張的模樣,還敢對咱們殿下不敬,活該他倒霉!”
若非場合不對,馮二筆都想鼓掌喝彩了。
樓喻低首悶笑,心里泛著甜蜜。
“殿下也覺得好笑?”
見逗笑殿下,宋硯心中甚喜。
他還是有點用的嘛!
幸虧他之前學了蠻語,才能打探到這樣的笑話說給殿下聽。
樓喻頷首:“確實挺好笑,不過你打探消息時也要注意安全。”
“是!”
樓喻又問馮二筆:“你胳臂上的傷怎麼樣了?”
馮二筆開心道:“殿下,只是小傷,不礙事的,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嗯,多注意些。”
“奴知道的。”
馮二筆得他關心,臉上笑容更甚,忙轉身去取洗漱用具。
穿戴洗漱完畢,阿骨突部侍從備上吃食。
樓喻坐在案前用膳。
“殿下,今日外頭風大,不如披上這件大氅吧?”
馮二筆背對著樓喻,從箱籠里拿出朱紅色大氅問道。
身后半天沒有反應。
馮二筆轉身去看。
他家殿下正單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夾著餅發呆。
不僅在發呆,他還在傻笑!
馮二筆悚然一驚,忙行至案前,蹲下問:“殿下,您怎麼了?”
樓喻陡然回神,面對馮二筆驚疑不定的目光,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道:“我只是在想今日議和的事。”
“真的嗎?”
樓喻一臉嚴肅:“真的。”
“哦,好吧。”
樓喻也沒心思吃飯了,恰逢嚴輝等人來到帳前等候,他索性放下碗筷,起身往外走去。
“殿下!大氅!”
馮二筆小跑著追上他,就要為他系上帶子。
“你手臂的傷還沒好,小心著點。”
樓喻接過帶子自己動手。
“殿下心疼奴,奴也心疼殿下呀。”馮二筆笑瞇了眼。
樓喻笑著敲他腦門兒,“行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