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公報私仇!”宋硯捏緊拳頭。
樓喻搖首失笑。
若是在往常,以杜遷的性格,不會做得這麼明顯。
這次大概是真的氣昏了頭,竟使出這麼拙劣不堪的伎倆。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端看怎麼操作。
“二筆,你替我去京城最大的店鋪買冬被,要買最便宜的。阿硯,你去城中最大的炭行買炭,也要買最便宜的。”
兩人都算得上機靈,聞弦歌而知雅意,連忙笑著出門了。
當然,一出行館,兩人就收斂了笑容,變得一臉愁苦。
京城最大的店鋪,自然是顧客盈門,而且大多來自富貴人家。
馮二筆相貌清秀,氣質不俗,身上穿的衣裳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店中的伙計立刻迎上來,笑問:“貴客需要點什麼?”
他面色微愁:“我來給我家殿下買冬被。”
伙計一聽,殿下?!
這是個貴客啊!
遂連忙將他往奢侈區引,滔滔不絕地給他介紹各種上品良被。
馮二筆指了指:“這個多少錢?”
伙計伸手比了個數。
馮二筆含糊道:“有沒有便宜一點的?”
伙計不由瞅他一眼,堂堂殿下居然買不起嗎?
他心里嘀咕,臉上依舊帶著燦笑,又介紹稍微便宜點的冬被。
馮二筆低著頭,輕咳一聲:“還有更便宜一點的嗎?”
伙計無奈,問:“敢問貴客,您能接受多少錢的冬被啊?”
馮二筆面色微紅,悄悄比了個手勢。
伙計:“……”
他笑意淡了幾分:“我說這位客人,您不會是來逗小人玩的吧?咱們店沒有這麼便宜的貨,請您另擇他家吧。”
馮二筆瞪圓了眼:“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您要的貨,小店沒有。”
伙計客客氣氣回道。
馮二筆臉上泛紅,惱羞成怒道:“我家殿下只是這次出門沒帶錢!又不是真的買不起!”
伙計:“敢問是哪位殿下?若是身上沒帶夠銀兩,小店可以將貨送到府上,到時再付賬也行。”
兩人的爭執聲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老百姓都喜歡看熱鬧,尤其喜歡看貴人的熱鬧。
他們都聽到“殿下”兩個字了。
馮二筆支支吾吾就是不開口。
人群中有好事者嗤笑:“不會是故意裝大戶來騙人的吧?”
馮二筆微紅眼眶:“才不是!”
掌柜的親自來處理紛爭。
他溫和笑問:“敢問貴客府上在何處?小店可以親自送上門的。”
馮二筆囁嚅道:“沒有府宅。”
人群嘩然喧鬧起來。
哪位殿下能沒有府宅,甚至連冬被都買不起?
這人肯定是騙子!
掌柜的倒是圓滑,依舊笑容滿滿道:“那小店就沒辦法了,貴客還請去其它店鋪吧。”
“可是,京城就你們家的被面品質最好,我家殿下身份尊貴,自然得用上品。”馮二筆據理力爭。
他夸了店鋪,掌柜的心里也暢快,倒也沒有那麼反感了。
人群中有人笑道:“身份再尊貴,沒錢買又有什麼用?總不能搶人家的東西吧?”
“是啊是啊。”
“小伙子,我看你就換一家吧,瞧著也怪可憐的。”
“除了這家,還有幾家品質也不錯的,你家殿下估計也能睡得慣。”
人群附和聲鉆入馮二筆耳朵。
馮二筆本來只是在演戲,可是不知為何,突然就覺得格外委屈。
眼淚驀地往下掉,怎麼擦都擦不完。
圍觀人群見狀,直直愣住了。
不就提了個建議嗎?也沒說什麼重話啊,這咋就哭起來了呢?
伙計還年輕,沒怎麼經過事兒,見人哭了,便有些心軟,忙安慰道:“你別哭啊,咱們不是欺負你,而是實在賣不了那個價啊!”
掌柜的語重心長道:“小伙子,哭解決不了問題,你要真有困難,不妨說出來,大家伙兒替你想想辦法。”
“是啊是啊,這麼大人了,哭多丟人啊?”
“你有什麼難處就說出來給咱們聽聽,看能不能幫上忙。”
老百姓還是相當熱心的。
馮二筆抹抹眼淚,通紅著眼睛道:“我家殿下之前出使北境,不方便帶那麼多銀兩出門,所以我們身上沒有錢。”
出使北境?
這麼大的事兒京城沒人不知道。
出使北境的不就是慶王世子殿下嗎?
聽說世子殿下不費一錢一糧,直接從骨突王手里拿回了澹州城!
這可是極大的功勞,天下無人不贊。
出使北境,路途遙遠,確實帶不了多少錢。
不過——
“世子殿下不是住在行館嗎?怎麼自己出來買被子?”
馮二筆眼淚又掉下來。
“行館的被子又薄又硬,連春被都不如,還不給咱們提供炭,殿下凍得直打哆嗦,實在沒辦法,才讓我出來買被子。殿下是讓我去買便宜的,但我心疼殿下啊。殿下在草原上過得那麼苦,為什麼到了京城還要過得這麼苦啊?嗚嗚嗚嗚。”
他這完全是發自內心的想法,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搞得圍觀眾人心里面止不住地發酸。
是啊,明明立了這麼大的功勞,回來卻連床暖和的被子都沒有,這也太讓人寒心了!
馮二筆繼續哭道:“不僅沒有被子,行館發的炭也很少,還不夠一個時辰燒的,嗚嗚嗚嗚,殿下那身子骨怎麼熬得住?”
“你們有沒有問行館主事的?”
“問過了,”馮二筆帶著鼻音回道,“主事說上面不撥款,他們也沒有錢采買物件,所以行館提供的飯食都是又冷又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