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喻將手遞過去,借著他的力上了馬車。
車廂內擺著熱茶和小火爐。
樓喻心中一暖,渾身寒意驟然散去,由內到外都覺得舒適暢快。
他喝了一口茶,忽道:“前頭巷口處停一下。”
霍延依言停車。
車內傳來世子殿下驚訝的聲音。
“這茶怎麼這般澀口?”
霍延眉心微蹙,怎麼會?
他親自挑的好茶,自認煮茶的手藝還沒廢,怎麼會澀口?
遂起身掀簾入內。
見他進來,樓喻便是一笑,將茶盞往他這邊推了推。
“不信你嘗嘗。”
霍延喝了一口。
不澀啊。
他不解看向樓喻。
樓喻詫異問:“你喝的真的不澀?”
霍延認真點頭:“不澀。”
“那我嘗嘗。”
霍延正要將茶盞遞給他。
世子殿下卻已欺近。
玉白修長的手揪著他的衣領,面容近在咫尺,驚心眩目。
霍延心臟猛地一跳,手中茶盞脫落,茶水浸濕了毛毯。
“殿下……”
樓喻雙眸微瞇:“我記得,當初讓你選為我駕車還是跑去田莊,你選了后者。”
“……”
霍延無奈低笑:“殿下是要同我算舊賬?”
“不然呢?”樓喻哼笑,“還有,讓你教我騎馬,你還不樂意。”
霍延靠在車廂上,伸手攬他肩背。
“那……殿下曾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該怎麼算?”
過了年他便十八。
十八歲的青年,仿佛一柄打磨完美的寶劍,渾身散發著令人心折的魅力。
樓喻凝視著他,低聲道:“那你掐我又該怎麼算?”
他本是玩笑之語,落入霍延耳中,卻不啻于晴天霹靂,轟得他五內俱焚、心痛如絞。
一股涼意貫穿全身,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是實實在在感到后怕。
他差點忘了,就是這雙懷抱愛人的手,曾經竟做出那般令人不可饒恕之事。
懊惱、后悔、自責、后怕等情緒一股腦兒涌上胸腔。
霍延驟然將人攬入懷中,顫啞道:“對不起。”
幸好,幸好他失手了。
青年的手抖得厲害,落在樓喻身上的力道卻依舊輕柔得不可思議。
樓喻本來只是想撩撥他的,未料弄成現在這局面,不由心生暗惱。
他輕輕拍著霍延的背,安撫道:“那時你我之間尚有誤會,也是我考慮不周。”
從各自的立場來看,本無對錯之分。
霍延埋首于他頸窩:“不是你的錯,是我蠢,是我太蠢了,我該早點看出你的。”
樓喻失笑,那時他們才第一次正式見面啊。
倏然,一抹冰涼落在他脖子上。
樓喻心中一滯。
他哭了?
從認識到現在,樓喻只見霍延哭過一回,就是在霍將軍墓前的那次。
而現在,是第二次。
樓喻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擁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肚子忽然叫起來。
餓了。
霍延陡然被驚動,立刻起身,垂眸轉身,不敢看樓喻。
“干什麼去?”
“駕車回府。”
樓喻笑問:“怕我餓了?”
青年鼻音甕甕:“嗯。”
樓喻唇角輕揚。
他伸手去扯霍延衣袖。
“阿延,我還沒嘗到不澀的茶。”
世子殿下語調溫軟,卻如一只手狠狠攥住霍延的心臟。
青年驟然轉過來,俯身將人圈進懷里,以一種不同以往的、強勢的姿態,兇狠地低下頭。
慶王府。
馮二筆守在門外,一直往府衙方向張望。
這天都黑了,殿下怎麼還沒回來?
會議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就在他打算親自去府衙看個究竟時,王府的馬車從街角出現。
馮二筆一喜,連忙迎上去。
剛要開口,對上“車夫”那張臉。
“霍統領?”他驚訝問,“怎麼是你?”
霍延眉眼染笑,對他點點頭,隨后轉身將樓喻從馬車上扶下來。
夜色漸濃,馮二筆沒發現他家殿下臉上的異樣。
一直到進了東院,燈火通明下,馮二筆才瞧出端倪。
“殿下,您嘴唇怎麼了?”
好像有點腫啊,不會是又上火了吧?
樓喻輕咳一聲,垂眸道:“我餓了,還不快擺膳?霍統領也在這吃,記得備雙份。”
“是。”
飯菜備上桌,兩人安靜地吃飯。
沉默的氛圍讓人心里不上不下的,仿佛一塊石頭懸在心口,有些憋得慌。
樓喻是覺得有點丟臉。
他以前就夸過霍延的肺活量。
但今天是第一次清晰地體會到他的肺活量之強。
之前霍延收著的時候,樓喻尚且能跟他勢均力敵。
可剛才在馬車上,他差點招架不住。
太兇,太狠,太要命了。
直到現在,他還沉浸在方才那種激烈到頭皮發麻的快感中,沒能完全抽離。
霍延忽然打破沉寂:“殿下,今晚可要按矯?”
他的聲音又沉又啞。
樓喻差點沒握住筷子。
他輕輕點頭,故作一本正經:“今日各部都向我匯報了,你晚上留下同我說說軍部的情況。”
“好。”
吃完飯,兩人在院中消食散步。
霍延道:“而今慶、滄兩州總兵力將近三萬人,弓箭營增至兩千,騎兵營增至兩千,特種營增至八百。”
三萬兵馬,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
據樓喻所知,西北軍就有將近八萬兵馬。
跟西北軍相比,他們還差得遠。
“樓秩恐怕要有動作了。”
原書中,正乾三十三年,天圣教差點攻破京城。
而現在是正乾三十一年底,馬上就要跨年。
看似還有一年時間,但事情不是一成不變的。
而今大盛的局勢,已經與原著有很大不同,樓喻不能再依賴原書的時間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