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二筆往浴桶里倒了熱水,來到軟榻旁,見樓喻睡著,不由低聲問:“殿下這麼睡著我怕受涼。”
雖然是夏天,但方才在外面浸了些雨水的濕氣,得用熱水泡一泡,以防生病。
但見殿下睡得這麼熟,他又不忍心叫醒。
霍延猶豫片刻,還是狠下心,俯身湊近樓喻耳邊,輕聲喚樓喻。
樓喻陡然從昏沉的夢中醒來,睜眼看到霍延英俊的臉,想也沒想,便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好累,不想動,你抱我去。”
馮二筆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何曾見過這樣的殿下?
霍延神情愈發溫柔,毫不猶豫將人抱起,當著馮二筆的面進了浴室。
浴室內,熱水升騰起茫茫霧氣。
一應洗浴用具放置妥當,棉質的睡衣也放在架子上。
霍延將人放下,望著樓喻慵懶倦怠的眉眼,心中的溫柔與憐惜再也控制不住。
他伸手攬人入懷,親著世子殿下的臉,聲音低柔得不可思議。
“阿喻,別太辛苦了。”
樓喻蹭蹭他,嘆道:“我要對他們負責啊。”
負責二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其艱難。
霍延親眼見證樓喻是如何一點一滴改變慶州風貌的。
不止慶州,還有滄州、吉州。
接下來更有湖州、宜州。
他是真的心疼眼前這人。
別樣的情緒盈滿心間,霍延低啞道:“你先沐浴,我出去。”
遂轉身離開浴室。
回到正廳,馮二筆盯著他欲言又止。
霍延坦率道:“如你所想。”
馮二筆:“……”
他面露糾結之色,一時不知道該說麼。
殿下是主子,主子的私事他沒有資格去置喙。
他別扭半晌,才囁嚅著開口:“那、那以后若是娶妻……”
“不會。”
霍延斬釘截鐵打斷他,目光灼然而堅定。
“我不會娶妻。”
只要阿喻需要,他會永遠陪伴左右;就算阿喻以后不需要,他也會遠遠看著、守護著。
這話他深埋心底,不必拿出來說。
馮二筆瞪著眼,所有的話都被堵住。
他深深嘆了口氣。
雖然感覺怪怪的,但親眼見過霍延對殿下的照顧,他又覺得這樣挺好的。
只要殿下開心就好。
樓喻洗完澡,換上棉質短袖上衣和長褲,趿著拖鞋出來。
熱水蒸騰后,他的臉頰上洇染出淡淡粉色,眸色清澈水潤。
世子殿下穿著短袖上衣,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臂,在燭光暈染下,淡去白日的威嚴沉肅,呈現出幾分雍容閑雅的氣韻。
霍延目光在他手臂上停留一瞬,又趕忙避開。
“二筆,你自去歇息。”樓喻吩咐道。
馮二筆深知自己多余,便奉命唯謹,恭敬退下。
屋內只剩下樓喻和霍延兩人。
霍延低首看地,樓喻不由笑看他。
“我在浴室聽到了,你說你不會娶妻。”
霍延堅定頷首:“不會。”
能與眼前這人兩情相悅,已是三生有幸。
他不在乎其它。
樓喻走到他跟前,伸手拽住他的衣領,明亮的眸子望著他。
隨后吻過去。
噼里啪啦的雨聲漸漸消失在耳邊,玻璃罩中的燭火安靜地吐著火舌,原本冷清的新宅驟然被灼熱的溫度填滿。
樓喻閉著眼,享受這來之不易的閑適與安定。
少年人哪里經得起撩撥?
臥室門被外力推開,撞到墻壁上,發出一聲巨響。
榻上的涼席逐漸沾染上熱浪。
瑩白的肌膚透進眼底,霍延含糊叫了一聲:
“雪奴……”
樓喻乍然清醒,推開他,咬牙切齒道:“你叫我麼?”
微弱的燭光下,他愈顯瑩白。
上涌的情意沖昏了某人的頭腦,他看不見樓喻的瞪視,只看到杵在眼前的雪色。
驟然欺身而上。
再次喚道:“雪奴。”
而后癡癡笑起來。
樓喻羞到失去理智:“不準叫!再叫你去給我睡沙發!”
“好,我睡沙發。”霍延應道。
雖然他不知道沙發是什麼。
樓喻愣了一下,忽然又噗嗤笑出來。
總覺得從一個古人嘴里聽到這個詞,相當有喜感。
他一笑,霍延便也跟著一起笑。
樓喻察覺到他不對勁,遂道:“你去洗澡,我有些累,先睡了。”
他確實困乏到不行,無力再招架霍延的熱情。
霍延自是心疼他,立刻退離,低啞著聲音道:“好好休息。”
輕步離開臥室。
翌日一早,樓喻醒來時,馮二筆和霍延已備好早膳等候。
雨還未停。
樓喻心中略有不安。
他匆匆吃完早飯,便趕去總衙,向呂攸確定慶州的河堤是否穩固,水位是否超過警戒線。
得知一切尚在可控范圍內,他才松了一口氣。
“殿下,營中上報,段衡有急事求見殿下。”
樓喻問:“他現在人在何處?”
“尚在軍營。”
樓喻頷首:“那就帶他過來。”
不久后,段衡匆忙而入,恭敬行禮后,直截了當道:“殿下,下官見這雨連續不斷,心中實在難安。”
樓喻心頭忽地一跳,“你是擔心湖州?”
“殿下英明。”
段衡見他反應這麼快,雖訝異,但更多的是驚喜。
他接著道:“下官不知湖州是否也下著暴雨,不過依過往年月來看,汛期時湖州的確容易發生水患,殿下可否派人……”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有人來稟:“殿下,湖州有急報!”
樓喻和段衡對視一眼,心中皆升起不祥的預感。
“入內詳稟!”
來稟報的是楊廣懷。
他剛收到湖州送來的信件,信是沈鴻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