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到這般清醒的,世上能有幾人?
樓喻不過十七歲,卻擁有如此恢廓曠達的氣魄與胸襟,實在令人心悅誠服。
他們樓氏血脈竟出了這麼一個鴻儔鶴侶、不磷不緇之輩。
不得不說,樓綜內心深處是高興的。
如果樓喻能當皇帝,說不定他有生之年還能親眼見證一個太平盛世的誕生。
挺好!
至此,樓綜已經漸漸淡了斗志。
他有幾分自知之明。
樓氏出了一個圣帝明王,他又何必阻攔呢?
不過,面上功夫還要做到位。
他趕在湯誠前頭,假裝不悅道:“咱們都辛辛苦苦來勤王,憑什麼你能占據京城,咱們就只能在京城五十里外安頓?湯將軍,你說是不是?”
湯誠面色不改,回道:“如今勤王已經結束,咱們確實沒有必要圍城。”
“湯將軍,”樓綜瞪大眼睛道,“本王就算了,可你不一樣啊,你雖然沒有出什麼勤王的力,但你保護了太子啊!你怎能受這番欺辱呢!”
眾人:“……”
雖然越王說的話確實戳中了湯誠,但湯誠到底心機深沉,面上未表,只道:“此次勤王,自然是喻世子占據首功,我等愿意退出五十里外。”
樓綜一臉“失望”,只好道:“那行,本王也退!”
現在樓喻已經占據首功和大義,任誰都無法撼動他的地位。
兩軍退離天樞門。
湯誠和越王各自領數千精兵跟隨身后。
不管怎麼說,還是得擺擺排場嘛。
樓喻適時下令:“開城門,恭迎太子殿下!”
彼時,金輪越過檐角,輝芒萬丈,澤被天下。
天樞門緩緩開啟,青石鋪就的甬道映入眾人眼簾。
城門角落殘存泛黑的血跡,昭示著數日前的“惡戰”。
樓喻下了城樓,率數千將士,闊步至樓秉面前。
“臣奉詔勤王,幸不辱命!”
他不過微一屈膝,便被樓秉托住雙臂。
樓秉溫和真誠道:“你鏟除逆賊,立此不世之功,當功標青史,傳頌天下。大盛之危因你化解,你乃大盛功臣,社稷之幸,日后見我不必再行跪禮。”
眾人:!!!
誰能見皇帝不跪?除了皇帝的父母,那就只剩下與皇帝平起平坐的了吧?
萬萬沒想到,太子竟給了慶王世子這樣厚重的承諾!
樓喻順勢站直。
他猜得沒錯,樓秉不是真的蠢。
樓秉知道自己不過是湯誠的棋子,只是他之前沒有能力反抗。
如果他是樓秉,他也會尋求一個強有力的外援,用來對抗來自湯誠的壓制。
立了首功的自己,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更何況,他們同宗同源,比起外姓人湯誠,樓秉自然與他更加親近。
不過,雖然樓秉存了這麼些小心思,但樓喻還是從他眼中看到了真誠。
樓秉雖無卓越的治國之能,但他有個優點。
他沒什麼大的野心。
樓喻笑容遂誠摯了些。
“而今大盛風瀟雨晦、四方云擾,還請太子禁暴正亂、整頓干坤,還社稷清明、山河無恙!”
眾人盡皆俯首跪地。
“還社稷清明!山河無恙!”
樓秉滿目激昂之色,他直接攜樓喻衣袖,朗聲道:“喻世子有經天緯地之能,還請與孤一同登車攬轡、革舊維新!”
這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說的,做不得假。
金口一開,再無回轉的余地。
湯誠緊握佩劍,即便心中再不悅,在這關口,也不能提出反對意見。
好啊,好得很!
樓綜斜窺湯誠臉色,心中冷笑連連。
這是他們樓氏的江山,跟你有半文錢的關系?
太子鑾駕已備好。
樓秉行至鑾駕前,對樓喻說:“阿喻隨孤一同。”
樓喻笑道:“殿下請入鑾駕,臣騎馬隨行。”
比起坐轎,他更喜歡騎馬。
現在樓秉的態度已經很明顯,樓喻心中倒有幾分滿意。
他喜歡聰明人。
一行人穿過天樞門,一路抵達廣德殿。
硬骨頭文臣大多被史明殘殺,軟骨頭文臣樓喻看不上,根本沒有召集他們,所以現在的廣德殿上,基本只有武將。
太子登基事宜,一般要交由禮部辦理,但可惜的是,嚴輝及禮部尚書等人,皆在幾個月前殉難,而今竟找不出合適的禮部官員來。
太子站在階上,俯視眼前諸人,心中并無激動難抑的情緒,反而生出幾分悵惘。
他捂嘴輕咳幾聲,蒼白的面容泛起幾抹紅暈。
眾人都當他在外吹風受了些寒,并未放在心上。
他溫和笑著道:“孤登基事宜,一切從簡罷,此事便交由喻世子、越王叔、湯將軍協同辦理。”
“臣等遵命!”
從簡就從簡,沒有人真正在意。
十一月初十,太子樓秉登基,依循正乾年號,次年為嘉熙元年。
樓喻他們商量后,決定提議樓秉,定正乾帝廟號為“惠宗”。
惠宗表治國無方、江山殘破之意。
樓秉心中到底顧念父子之情,廟號無法更改的情況下,便在謚號上下了點功夫。
樓喻等人并無異議。
反正謚號那麼長,沒人會在意,史書也只會稱正乾帝為“盛惠宗”。
辦好正乾帝死后之事,樓秉便開始論功行賞。
此次勤王之戰,慶王世子當居首功。
樓秉不顧湯誠反對,下詔道:
慶王世子樓喻孚尹明達,冰壺玉衡,懷珠抱玉,鴻軒鳳翥,朕思其勤王有功,文治武力,德被天下,兼有內修外攘、經天緯地之能,特封為一字并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