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誠卻皺了下眉。
他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禁衛軍統領不由看向湯誠,見湯誠沒有絲毫表示,便叩首道:“微臣叩謝陛下隆恩。”
皇帝親耕被刺一事,百姓瞧得清清楚楚,湯誠就算再不愿,也只能吞下這個苦果。
一行人有驚無險地回到皇宮。
樓秉立刻下旨道:“春耕遇刺,皆因禁衛軍辦事不力、玩忽職守所致,故罷黜禁衛軍統領及負責春耕防衛的各級將領職務,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誰敢有異議?
皇帝都遇刺了,發點小火實屬人之常情。
唯有湯誠膽敢進言:“陛下,若一下子罷黜這麼多禁衛軍將領,禁衛軍豈不成了一盤散沙?”
其余大臣也紛紛附和。
樓秉問:“就不能提拔新人?”
“這……朝中恐一時無法找出這麼多。”
樓秉氣笑了:“難道我大盛國,連幾個武將都找不出來了嗎?滑天下之大稽!”
不等湯誠開口,他厲色道:“大將軍覺得朕的命不重要,是嗎?”
這話問得誅心。
湯誠哪敢承認?
他誠懇道:“可是禁衛軍乃皇城的第一道防線,若是沒有充足的人手補上,皇城的安全該如何?陛下的安全又該如何?”
樓秉道:“寧恩侯長子謝策,曾力抗天圣逆賊,又曾任京城武衛司將軍,可由他擔任禁衛軍統領一職。”
湯誠一驚:“可謝策斷了一臂……”
“只是左臂,憑他的能力,難道還勝任不了禁衛軍統領?”
樓秉當了一年多的傀儡皇帝,卻在一場遇刺后表露出幾分強勢。
湯誠心中泛起不安。
禁衛軍的確是皇城的第一道防線。
自樓喻歸慶后,湯誠漸漸滲透禁衛軍,在禁衛軍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就是為了監視宮內動向,方便自己行事。
要是樓秉在這檔口進行大換血,勢必會對他的計劃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
女子生產沒有一個定數。
具體哪一天臨盆,生出來的是男是女,誰也無法準確預測。
所以湯誠只能等鸞鳳宮的消息。
他有兩條計劃可供選擇。
貴妃生下皇子,一切皆大歡喜,到時候他可以弄死樓秉,扶小皇子上位,獨攬大權。
貴妃生下公主,他可以立刻封鎖消息,將公主變為皇子,依舊殺掉樓秉,扶“皇子”上位。
如何將公主變成皇子?
掌管宮門的禁衛軍當是一大助力。
偷鳳轉龍,需要禁衛軍的配合。
而現在,樓秉因為遇刺一事,直接將禁衛軍的重要將領換掉,第二條計劃就變得難辦起來。
除非他能夠拉攏謝家。
但謝信是個倔脾氣,認死理,一生只忠于樓氏朝廷,史明沒能勸降對方,他自然也沒辦法。
一旦謝策掌管禁衛軍,勢必會對他的計劃造成阻礙。
湯誠心念急轉:“回陛下,謝策的確可以勝任統領一職,然副統領及其余將職,一時之間恐怕難以……”
“此事不用湯愛卿操心,朕自有安排。”
樓秉說完,輕輕咳了一聲,“朕累了,諸位都退下吧。”
接到圣旨后,寧恩侯府都驚呆了。
謝策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有起復的一天。
佟氏喜極而泣。
謝信躺在床上,渾濁的眼睛乍然綻放驚喜。
唯有謝茂凝眉。
他不愿潑涼水,但有些事不得不提醒。
比起成日苦悶窩在宅子里的父兄,謝茂對局勢看得更加透徹。
他正色道:“爹,娘,大哥,此事于我謝家而言,福禍相依。”
佟氏詫異:“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策起復不是好事嗎?哪來的禍?
謝信神色一凜。
比起謝策,他還是更機警一些的。
“茂兒,你可是聽說了什麼?”
謝茂頷首:“爹,湯貴妃不久后就會臨盆,陛下突然在這時大動禁衛軍,我擔心會起紛爭。”
謝策問:“二弟,你什麼意思?陛下不是因為春耕遇刺才做此決定的嗎?”
謝茂:“非也。”
因為謝家曾與樓喻結仇,所以謝茂從來不會將關于東安王的事情說給謝家三口聽。
謝家三人整日閉門不出,更不會自己去打聽。
是以,他們對京城的風云和東安王的新鮮事跡知之甚少。
謝茂不愿傷爹娘和兄長的自尊心,遂從未提過。
但眼下,已不得不提。
他將當今的局勢細細分析給三人聽,最后總結道:“湯誠的野心已經膨脹到極點,恐怕在貴妃產子之后將再也抑制不住。”
謝信為官多年,幾乎瞬間就想到了日后的結局。
他不由哀嘆一聲:“未料走了一個史明,又來了一個湯誠!”
謝策卻道:“若湯誠當真狼子野心,屆時我只要牢牢守住皇城,保住皇上,不就立功了嗎?陛下此舉,何嘗不是這個意思?”
“大哥,短短數月,你真能完全掌控禁衛軍?”謝茂并不樂觀,“更何況,湯誠還手握數萬西北軍,只要他一聲令下,禁衛軍真能擋得住?”
佟氏頓時愁容滿面:“那該怎麼辦?我本以為這是一件好差事,沒想到會是這樣。”
然圣命不可違。
謝策這個統領非當不可。
謝信嗓音沉啞道:“這是咱們謝家的命。”
他們注定要為樓氏江山蹈鋒飲血、肝腦涂地。
謝茂自然不愿見到親人遇險。
他斟酌道:“湯誠權勢雖大,但天下還有一人可與之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