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現在是聽命于圣上?”
鳶尾立刻俯首磕頭,解釋道:“若遇戰亂,可另尋新主。奴既已尋了新主,便不再聽從京城調遣。請王爺明察!”
樓喻詫異:“這麼隨便的嗎?”
“……”
鳶尾失笑,“只是為了規避異心。”
樓喻懂了:“也就是說,從你決定來慶州起,你就無法再回權力中心了,對吧?”
“是。”
樓喻嘆道:“那可就難辦了。”
鳶尾眼眶微紅:“求王爺不要趕奴走,奴以后一定會譜出更多的曲目,不會讓王爺失望的!”
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熱愛創作。
樓喻道:“陛下春耕遇刺,一定是他們的手筆吧。”
此事鳶尾不知,但不妨礙他聽明白了。
“奴聽說湯誠掌控京城內外,陛下能暗中調動的,恐怕只有他們。”
“你們是如何聯絡的?”
話已至此,鳶尾自然知無不言。
他交待完聯絡方式,卻提醒道:“王爺,即便奴能夠聯系上他們,可奴已被組織除名,他們不會理會奴的。”
他以為樓喻要讓他去聯系京城的組織做事。
樓喻卻笑了:“無需你做這些。我只想要知道,你們是如何與陛下互通消息而不被人發現的。”
鳶尾心思玲瓏,“奴明白了。”
他提醒樓喻道:“可奴手中已沒有證明身份的憑證,即便王爺派人暗中聯系陛下,陛下也不一定會相信。”
他們輸送消息,必須留下身份印記,否則無效。
樓喻意味深長道:“我不需要他相信,我只需要他看見,以及別人看不見。”
如果他沒猜錯,樓秉自導自演了一出春耕被刺的戲碼,就是為了光明正大、合情合理地給禁衛軍換血。
這是宮門的第一道防線。
抵擋不了湯誠的數萬大軍,但可能對湯誠的計劃產生一定的阻礙。
混淆皇室血脈不是一件小事。
可是,湯誠的勢力何其龐大,僅僅是更換高級將領,就一定能攔住湯誠的計劃嗎?
想要將一個孩子換進宮,對湯誠來說,并非壓雪求油。
也就是說,樓秉此舉的意義不大。
那麼,樓秉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樓喻站在樓秉的角度細細思量,刨除一切不可能,便只剩下一個可能性。
樓秉想和湯誠魚死網破。
但雙方實力懸殊,樓秉就算竭盡全力,最多也只能砍掉湯誠一絲絲血條。
皇嗣又該如何解決?
大盛沒有親子鑒定,沒有人能證明湯貴妃生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室血脈。
一旦樓秉身死,湯誠依舊可以擁立“小皇子”,輔朝攝政。
如此一來,樓喻的處境將會變得非常不利。
他不知樓秉具體計劃是什麼,但從數據分析來看,樓秉的成功率幾乎為零。
樓喻不愿坐以待斃,他必須要掌握主動權。
既然樓秉能在湯誠的監視下與皇室暗中培養的組織互通消息,說明這個組織一定有別人發現不了的輸送消息的渠道。
而樓喻,只需要這個渠道。
他讓鳶尾將消息傳遞的渠道教給馮三墨,后交待馮三墨:“按照我的吩咐,將計劃傳給樓秉。”
“若他不信呢?”馮三墨問。
沒有憑證,樓秉怎麼可能會相信憑空出現的計劃書?
樓喻淡淡道:“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為了盡可能保證樓氏江山的延續,樓秉不得不順著他的計劃做。
除非,他想做失去樓氏江山的千古罪人。
“還有,這封信,由暗部盡快送往占南,親自交到二郡主手中,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是!”
馮三墨領命退下。
樓喻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
要是某人能替他按按就好了。
念頭剛升起,霍延就踩著夕陽的余暉出現在廊下。
格外英武挺拔。
樓喻驀然笑了,仿佛倦鳥歸林,滿心的疲憊都找到了安歇之處。
他的指尖還按在太陽穴上。
霍延眉頭蹙起,迅速凈了手,行至他身后,輕柔地按了起來。
“切勿憂思過重。”
樓喻慵懶地靠在他身上,閉目養神道:“樓秉已經打算孤注一擲,我斷不能什麼都不做。”
已經走到這一步,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他需要主動掌控局勢,而非被動應對。
白駒過隙,流光瞬息。
嘉熙二年三月十五,朝會時,樓秉破天荒沒有出現。
朝臣議論紛紛。
要知道,以前不管身體狀況再差,樓秉都會準時坐上龍椅參與朝會。
發生什麼事了?
難道皇帝真的快不行了?
湯誠著人去詢問,片刻后得到消息,說是皇帝被噩夢魘住了。
啥?
做個夢都能魘住,那得是什麼可怕的夢啊。
而今皇嗣尚未誕生,湯誠自然不可能讓樓秉出事。
他問:“可請太醫瞧過了?”
“正是瞧了太醫,才耽擱了上朝的時辰。”
湯誠道:“那陛下今日可還會上朝?”
話音剛落,殿外就傳來內侍的高喊:“陛下駕到——”
樓秉面色蒼白地踏入殿內,一邊上臺階,一邊晃著腦袋,儼然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
他坐上龍椅,朝臣盡數跪下行禮,唯有湯誠只行了半跪之禮。
樓秉虛聲弱氣道:“都平身吧。”
身旁內侍適時開口:“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大臣們當然有事,一個接著一個地捧著笏板出列。
他們廢話連篇,講的都是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正經事一個都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