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犧牲戰士的遺孀們可有生計?”
霍延愣了一下:“此事是臣疏忽……”
“并非你的疏忽,而是整個朝廷的疏忽。”
朝廷的那一點補償金,根本不夠一家老小過活。
若犧牲的將士是家中的頂梁柱,他們一死,整個家就都倒了。
他們的父母怎麼辦?妻子怎麼辦?孩兒怎麼辦?
不能戰士為國捐軀,到最后一家老小都沒法存活下去吧?
呂攸聞言,也不由戚然。
樓喻鄭重交待霍延:“你這幾日派人去詢問那些烈屬,看他們是否愿意一同參加祭奠。”
“臣遵旨!”
“呂愛卿先下去,朕同定國公還有要事商議。”
“臣告退。”
樓喻瞥一眼打扇的馮二筆,馮二筆會意,立刻放下扇子出了勤政殿,并體貼地關上殿門,守在外面。
殿內,霍延起身坐到樓喻旁邊,接替馮二筆的工作,替樓喻搖扇子。
殿中雖置了冰,可畢竟是盛夏,天氣熱得燥人。
樓喻恨不得直接換上背心和短褲。
可他是皇帝,必須得端正儀容。
“阿喻以后若是苦夏,可去避暑山莊待上一段時日。”霍延提議。
樓喻嘆口氣:“我就是勞碌命,哪有什麼閑心去避暑山莊。”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政務,每天都有見不完的大臣。
霍延握著他的手,摸到他批閱折子磨出的新繭,心中憐惜更甚。
“阿喻讓烈屬參與祭奠,一是為了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尊敬,二是為了提高女子地位一事罷?”
樓喻順勢靠進他懷中,閉目養神道:“朝中不斷有官員上書,言女子為官有違祖制,實在是可笑至極!”
烈屬中有很多都是女性。
她們難道不偉大嗎?
平日里,她們忙里忙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戰時,她們擔心憂懼,卻又不得不撐起整個家。
男人若犧牲了,家中就得由女人頂上;男人若殘疾了,家中還得由女人支撐。
她們是幕后的英雄,合該受到尊敬。
反推過來,如果這些女子從一開始就有穩定的收入,那麼遇到這些事,就不至于讓家庭輕易崩塌。
總而言之,女子有賺錢的營生,對自己、對家庭、對社稷都有極大的益處。
這個營生,當然也包括做官。
霍延贊道:“阿喻步月登云,所思所想皆是利國利民之善舉,只是有些人鼠目寸光,無法理解阿喻的鴻鵠之志。”
“若是朝中所有人說話都同你一般好聽,我也就無需如此煩悶了。”
樓喻捉住他的手湊到唇邊,重重親了一記。
“明日上朝,定會有人提及此事。”
霍延眸色堅定:“我會一直陪著你。”
不管阿喻做什麼,他都無條件支持。
樓喻面露笑意,忽然翻身將他壓下,低聲道:“那就今晚留下陪我。”
“好。”
男人按住他后腦,溫柔而強勢地吻上去。
翌日朝會。
樓喻沒等人出列反對“女官”一事,便主動開口:
“近日有不少人上書,說女子為官有違祖宗禮法,樓尚書,你以為如何?”
樓荃是財政部尚書,自然在朝官之列。
她微微一愣,出列回道:“回陛下,臣以為做好分內之事便可,無需與旁人爭辯。”
她是長公主,是皇帝的親姐姐,朝臣倒也不敢妄議。
可唐雯和尤慧不是。
便有朝臣將目光投向她二人。
年輕貌美的女子,在一眾朝臣中,顯得格外突出。
如今朝中大致有兩派,一派是慶州嫡系,還有一派是土著京官。
然慶州嫡系中,隱約有些分歧。
如楊廣懷、魏思、林大井等人,是全心全意聽命于樓喻的,沒有其他多余的心思。
而范玉笙、呂攸、沈鴻、段衡、郎平等人,雖也是樓喻的舊部,但他們本來就是朝廷官員出身,骨子里依舊帶著點陳腐的文官理念。
雖然范玉笙等人明面上不反對“女官”,但他們也不會支持。
薛齊出列道:“啟稟陛下,自古以來,確實從未有過女人從政的先例。”
楊廣懷不由笑道:“科舉制也不過前朝時才有。咱們中大多數現在能站在這兒,不就是得益于科舉制?當時門閥和新貴吵得沸沸揚揚,不知諸位在讀史書時,站的是哪一方?”
諸臣靜默。
楊廣懷繼續道:“當時的門閥大肆抨擊科舉有違祖宗禮法,同今日的諸位何其相似?作為科舉制的既得利益者,諸位難道忘記先輩的據理力爭了?”
“楊相,這如何能一概而論?”薛齊反問。
楊廣懷笑瞇瞇道:“如何不能?”
“女子為官,豈非天下都亂了套?”
霍延忽然出列,淡淡掃了薛齊一眼,并不跟他爭辯,直接道:
“陛下,臣以為,樓尚書、唐侍郎、尤侍郎在建設八州、鏟除逆賊之事上功不可沒,若只因祖宗之法罷其官職,未免令功臣寒心。”
楊廣懷點點頭:“臣附議。”
魏思:“臣附議。”
林大井:“臣附議。”
樊克:“臣附議。”
其余人:“……”
“諸位說得都有些道理,朕也覺得為難。”
樓喻故作嘆息一聲。
“不如這樣,咱們今日便開一個不同尋常的朝會。”
第一百零六章
朝會還能開出什麼別的花樣來嗎?
眾人皆茫然無措。
樓喻吩咐馮二筆:“去,讓諸位愛卿抓個鬮。”
朝會時分文武兩列官員,剛才基本都是文官互相爭辯,武將在旁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