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樓喻只讓文官們抓鬮。
馮二筆捧著沒有蓋的匣子,里面放著一些折好的紙條。
眾官不明所以,但圣上有令,不得不從,遂依次伸手去抓。
樓喻不開口,他們不敢提前打開紙條,只捏在手上等待示下。
除財政部三位女官外,其余文官皆人手一份。
抓鬮完畢。
樓喻溫和道:“諸位愛卿打開看看。”
眾臣翻開紙條。
“抓到‘正’字的,都站到左邊,抓到‘反’字的,都站到右邊。”
大家依言分列站好。
樓喻繼續說道:“朕看諸位對‘女子是否可以為官’這件事都頗有見地,不如這樣,今日咱們就這件事暢快地開個辯論會。”
“拿到‘正’字的,論點為‘女子可以為官’,拿到‘反’字的,論點為‘女子不可以為官’,贏的一方有賞,輸的一方則會受到懲罰。”
樓喻神色威嚴,語調低沉:“諸位都記住了嗎?”
他從一個無權無勢的藩王世子,短短數年間坐上龍椅,不論是慶州嫡系還是土著京官,對他都是相當拜服敬畏的。
眾官異口同聲:“記住了。”
薛齊反復翻看手中的字條,終究沒忍住,壯著膽子出列。
“啟稟陛下,微臣的論點是‘女子不可以為官’,可微臣拿到的是‘正’字,這……”
“那只能怪你運氣不好,”樓喻神色淡淡,“你拿到正字,便是正方,此乃天注定。就像你說的一樣,女子不可為官,同樣是出生就注定了的。你現在若想打破規矩,豈非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薛齊:“……”
樓喻俯視諸臣:“當然,諸位可以棄權。想棄權的,現在就站出來。”
誰敢棄權?
陛下擺明了就要讓他們辯論,誰現在棄權不開口,恐怕以后都別想在陛下面前發言了。
其余抱著同樣想法的官員,皆不敢再出列。
樓喻淡淡道:“朕不管你們自己心里如何想,拿到什麼就說什麼。若是輸了,就證明諸位還需再歷練歷練。”
眾人:“……”
再歷練歷練的意思是,輸了就要遭受貶職或罷官的懲罰嗎?
眾人心中一抖。
范玉笙看著手上的“正”字,不由暗嘆失笑。
他哪里想到陛下會來這麼一出。
更有趣的是,楊廣懷抽到了“反”字。
也就是說,現在雙方由左右相分別帶領。
楊廣懷笑瞇瞇拱手道:“范相,稍后還請手下留情啊。”
“楊相客氣了,這話應該我說才是。”
兩方對壘,武將和三位女官都在一旁看戲。
尤慧跟唐雯咬耳朵:“陛下這招真厲害,看他們一個個憋屈的樣子,太有意思了。”
唐雯也彎唇笑了笑。
不是所有人都拿到與自己相悖的辯方,拿到相適辯方的幸運兒,儼然成了隊伍里的核心辯論人物。
但,誰不想在皇上面前多多表現?
薛齊就是個典型。
他雖然是吏部尚書,但這吏部尚書怎麼來的他很清楚。
他沒有什麼功績,上任第一件事就沒做好還被陛下斥了,當然想挽回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
之前出面提“女官”一事,那是原則性問題,不得不提。
現在陛下說輸了的就會懲罰,他擔心自己保不住烏紗帽,遂積極參與討論。
正反兩方涇渭分明,先各自商議辯詞。
樓喻又悠閑說道:“殿中場地狹小,諸位愛卿恐怕施展不開,不如這樣,大家都移步殿外廣場,坐下辯論如何?”
能坐著當然好!
眾人呼啦啦轉移到殿外廣場,宮侍們準備好桌椅,眾臣坐下。
坐下后卻覺得哪里不對。
雖然上朝的時辰很早,但如今正值盛夏,太陽很快出山,如果辯論會持續很長時間,他們豈不是要被烤熟?
樓喻坐在椅子上,頭上有遮陽的華蓋,身旁還有人打扇,不要太愜意。
大家都等著他下令開始。
樓喻笑著道:“朕預感,今日的辯論一定極為精彩,打算命人從旁記錄諸位的辯詞,屆時挑選精彩的辯詞刊載在報紙上,讓天下人都能欣賞到諸位的絕佳風采。”
慶墨書坊已經從慶州搬到京城了,《慶州旬報》正式更名為《京城旬報》。
只要樓喻愿意,報紙很快便能傳到大盛每個角落。
眾人:“……”
服了!真服了!
薛齊不禁湊到范玉笙身旁,小聲問:“范相,咱們要是輸了,豈不是在天下人面前丟臉?”
范玉笙瞇眼笑問:“薛尚書莫非能列出足以壓制反方的論據?”
薛齊說:“下官覺得,方才定國公所言頗有道理,有功勞的女子確實可以為官。”
范玉笙瞥他一眼:“你解錯題了。”
辯題中的“女子”,可不單單是指財政部的三位女官。
看來陛下是勢在必行了。
這時,馮二筆傳令。
辯論開始。
雙方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樓喻笑著對左右道:“你們看,在輸贏的壓力下,有時候是可以拋去所謂的原則的。”
霍延坐在他旁邊,眸色微冷道:“套了一個祖宗禮法的殼子,就妄想左右陛下,實在天真。”
馮二筆眉開眼笑,附和道:“還是陛下有法子。”
這些朝臣,在湯誠當權時也沒見用祖宗禮法鉗制湯誠,現在卻企圖干涉陛下,真是想得美!
一群慫包!
當面臨被陛下厭棄的風險時,當面臨在天下人面前敗北的羞恥時,什麼祖宗禮法,什麼綱常原則,統統都可以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