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石理智漸漸恢復,語調深沉:“說不定你有特殊的方式能與外頭的人聯系,否則那兩個人怎麼知道咱們要去鼓嶺?”
羅逸支頤瞅他,覺得他這個少族長倒是實至名歸。
至少不算傻。
“你是不是讀過書?”羅逸忽然換了一個話題,“我聽你的談吐,與其他族人不太一樣。”
榮石濃眉浮出幾分不耐煩:“別打岔,回答我,你回到族中,到底想干什麼?!”
“我想讓族民過上更好的日子。”羅逸鄭重其事道。
榮石:“……”
榮族長:“……”
屋內沉寂幾息,榮族長嘆問:“阿逸,你說的可是真的?”
羅逸正色道:“榮老,咱們族人一直生活在大山里,已經封閉太久太久了。”
“阿爺,您真信他?!”榮石瞪大眼睛。
他一直覺得羅逸假得很,說話假,笑容假,根本不值得相信!
榮族長滄桑的眼睛盯著羅逸,里面深藏著睿智的光芒。
“一百多年來,我們不是沒想過出去。可出去后卻慘遭碰壁,便又回到山里安心過日子。”
當年開國皇帝確實對南方部落出臺了相關安民政策,希望不開化的部落能夠被中原同化,進而服從中央的統治。
只是可惜,政策最后并沒能順利推行。
一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益處,出去后依舊看不到希望,部落本就排斥外人,不愿真心臣服。
二是因為朝廷官員根本不懂各族風俗,經常鬧出天怒人怨的事情。
久而久之,自然不愿再接受朝廷管轄。
羅逸不解:“既然這樣,那如今三州府城內外住的都是些什麼人?”
“有一些小部族無法繼續生存,便主動接受朝廷的管轄,也有的是部落里出去經商的,還有的就是朝廷駐軍的家眷之類的。”
榮族長笑容和藹道:“當年你阿爺就是出去經商才賺到一些錢。他做生意,開闊了眼界,便讓你阿爹讀書考科舉。當時族里都不理解你阿爺,誰能想到,你阿爹真考中了。”
羅逸聞言垂下頭來。
“因為你阿爹的事,族中便有不少人家希望孩子能夠出人頭地。你阿爺回報族里,便在族中建了學堂,阿石小時候就在那念過呢。”
“可是,你們家遭難之后,族中之人都有些怕了,覺得科舉不靠譜,念書的便少了許多。”
羅逸抬首,眸中透著幾分譏誚。
“難道你們進山打獵不會受傷或遇難?世上意外多的是,何必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榮石怒目:“你什麼意思?!”
羅逸毫不退縮:“我的意思是,你們解釋再多,不過是為了掩蓋你們懦弱的本質。你們怕的不是所謂的意外,而是另外兩族的逼迫。”
榮族長靜靜地看著他,面容依舊慈祥。
“榮老雖目光長遠,但到底有些猶豫。你愿意走出去,可你不信朝廷,同時也擔心被仡族和巫塔族聯合吞并。”
榮石倏地看向榮族長:“阿爺?”
“不錯。”榮族長點點頭,“我只想讓我的族人過上好日子,不論是接受朝廷管轄還是獨立于朝廷之外,都只是為了保證我榕族族民的安全。”
羅逸猜得沒錯,如果榮族長當真排斥朝廷,便不會讓族中的孩子學習中原文化。
這位老人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羅逸說道:“朝廷已經變了,不再是以前的朝廷。我剛才沒有騙你們,我的確是為族人著想。”
“做內鬼就是為族人著想?”榮石憤憤道。
羅逸擺擺手,“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充其量不過是個傳話的。”
“傳什麼話?”榮族長問。
羅逸卻道:“在繼續詳談之前,我能不能見一見被綁人質?”
“不行!”
“暫時不可。”
毋庸置疑,前者是榮石說的,后者是榮族長說的。
羅逸目露困惑。
榮石冷冷諷刺:“你還走得動?”
“……”
京城。
在魏思的協助下,那些競標的商戶終于提交上合格的競標書。
樓喻從中挑選出一些,吩咐禮部組織一場競標會。
聽到消息的商戶傻眼了。
他們還以為只要遞交競標書就可以了呢。
眾商戶暗自感嘆:以前朝廷官員是偷偷摸摸地找他們要孝敬,現在朝廷卻是光明正大地要他們交錢,太黑了!
可就算要競標,他們也不愿失去這次機會。
競標當日,豪商云集。
樓喻挑選出來的這些,本身實力相當,產品質量也上乘,所以最后一關競標,只看誰更有魄力。
經過一番激烈角逐,參與公市的私商名單終于定下,朝廷也因此增添了一大筆收入。
因為是公開競標,又有樓喻親自監督,誰也進行不了暗箱操作,導致負責此事的一些官員想要孝敬都沒了名目。
但有一點,競標書能否成功送到御案上,也是有講究的。
樓喻對其中的彎彎繞繞心知肚明,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水至清則無魚,國庫既然得了大頭,讓那些官員喝點肉湯也不是不可以。
很快,北境傳來消息,烏帖木同意兩國的互市協議。
協議載明,公市于每年的二月、六月、十月進行,私市于每月的初五、十五、廿五進行。
今年的公市已經來不及了,但私還可以。
邊境交易所將由兩國聯合建立,位于國境線附近,兩國居民都要遵循交易公約辦事,否則會受到懲罰,并永遠失去參與交易的資格。